“你記著我這張臉就是了。”雲月衝他眨眼。老大夫捋了捋花白鬍須,再看了雲月一眼,把錢袋收下了。自從出去了一次,雲月的神采好了許多,她碰到周曠珩都能笑著打招呼了。雖然他還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但至少沒有沉著臉看她,這讓她很是欣慰。南邑的冬天雖然不會下雪,氣溫比北方暖和一點,可是冬天畢竟是冬天,不至於真的一點不冷。南邑人冬日裡不習慣燒火爐,所以室內與室外幾乎是同樣的溫度,人只要在屋裡靜止不動,很快手腳便會變得冰涼。雲起一旬休沐一日,雲月十日才能出府一次,其餘時間只能困在王府。她坐不住,在王府無事可做,便常常召集王府的下人來活動筋骨。南邑王到了南邑近六年,多年來南邑王府沉寂慣了,突然熱鬧起來,沒人能忽略雲月的存在。這些天,無事的時候,周曠珩有時會坐在王府的正廳裡喝茶看書,常常一看就是一個時辰。他從前都是在荀院看書,這些日子突然來到正廳裡看書,一眾下人沒覺得奇怪,只是有些不習慣。這天周曠珩正在看一本史書,看得入神,廳裡不知何處發出一聲輕響他都沒在意。等他回過神來,便看見雲月蹭著細碎的腳步到了他的案前。她今日穿了一身束袖深衣,藕荷色織錦質地,襯得她膚色白淨紅潤。頭髮編成辮子盤在頭頂,用兩支髮簪束了,沒什麼別的飾物。見周曠珩抬起頭了,雲月對她笑道:“王爺,你不冷嗎,要不一起活動活動?”她笑著,大大的眼睛裡映著他的身影。“小孩子家的遊戲,本王不參與。”周曠珩不笑,但臉色還好。雲月狀似遺憾道:“那真是太可惜了。”然後她上前一步,蹲下身撿起一個花哨的東西,對周曠珩呵呵笑道,“那我出去了?”周曠珩看看她手裡的沙包,再看看她笑得無邪的臉,沉默不語。雲月自覺當他預設了,匆匆行了一個禮就蹦蹦跳跳跑出去了。她跑到了大院裡,周曠珩還能聽見她的聲音:“行了,別恭維了。本小姐出馬,沒有辦不成的事。”周曠珩勾起嘴角,院外的下人都伸長了脖子偷瞄正廳,他的笑瞬間便消弭於無形。打沙包玩膩了,玩了次蹴鞠,雲月把王府院裡一盆據說很貴的蘭草砸死了,雖然沒人讓她賠,但她不敢再玩。她發明了一項新的遊戲:捉迷藏。她的這個捉迷藏同一般的捉迷藏不一樣,應該叫做賭迷藏。參加的人分為兩撥,一撥捉人一撥藏。在一個時辰內,藏的人被找到便將賭注給捉到他的人,捉的人若是沒能在一個時辰內捉完藏的人,他們便把所得的錢全部交給逃脫的人。賭注下不得少於十文錢,上卻是不封頂。遊戲區域限於王府內,只要在王府內,地方不限。賭迷藏玩的就是刺激,靠運氣也考驗智力,一經提出便獲得了一致好評。王府上下從黑虎到休沐的王府侍衛都踴躍參與。保守的大多選擇了捉,具有冒險精神或者賭徒心理的大多選擇了藏,雲月當然選擇了藏。連著幾日,王府簡直鬧翻了天,不過反正王爺不管,他們都沒什麼拘束。王府那麼大,只要不去荀院,幾乎就是任他們鬧了。第一天雲月在王府正廳房樑上被捉,第二天在宣蘭院自己被窩裡被捉。而黑虎每次都大搖大擺走進荀院,躲在裡面伺候王爺,兩次都躲過了一個時辰,賺了個盆滿缽滿。不止其他人不甘心,就連雲月都不平衡了。這日,黑虎又從荀院出來,從捉人的那幾個手裡接過一串串銅錢。雲月看著恨得牙癢癢,裡面也有她的錢呢。不就是周曠珩的院子麼,有什麼不能進的。他是王爺,她還是王妃呢!翌日,早上照樣起了大霧,霧散了以後,天朗氣清,溫陽普照。午後,周曠珩在荀院院子裡練功,練了一會兒便滿頭大汗。他脫了外袍,只穿著束袖深衣。玄色深衣緊貼他高大的身軀,勾勒出優美的線條。寬肩窄腰大長腿,加上他的長相,連黑虎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黑虎出了院門,一刻鐘後喜滋滋地回來了。周曠珩還在練功,只是武器從長劍換成了紅纓槍。黑虎走進屋裡,在書房的茶案邊用小火爐煮茶,時不時望一眼院門。過了一會兒,他看到雲月揹著手踏進了院門。黑虎手一抖,差點打碎茶碟。但他隨即想起雲月不是捉人的那方,鎮定了片刻便繼續安心煮茶。雲月一進門便看見周曠珩颯爽的英姿翻飛,一柄紅纓槍在他手上舞得生風。他的招式凌厲紮實,沒有半點花哨,招招衝著奪命而去。光是一眼,雲月就挪不開目光了。挑,刺,揮舞,每一個動作都很乾脆,雲月不懂武功,其實看不出什麼,只覺得好看。周曠珩分神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深沉肅殺,看得她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這才想起,周曠珩是大嶽朝最年輕的將軍王。雲月早就知道,周曠珩十八歲便隻身來到南邑,率領不到三萬的南邑軍,與強悍善戰的夷族征戰三年,將夷人趕到了衢峽江以南,逼得大夷單于同他訂了盟,奠定了南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