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我傷心。”秦遙帶著淚笑,因為他有一張過於秀麗的臉,所以那笑看來分外悽美,“你終究還是為的我,我相信你只要有一分在乎你自己,今天的情形就不一樣。”他搖了搖頭,“你怕我會受不了,你知道我不會讓你死,可是你卻存心不好好照顧自己,是因為我讓你活得很累?”“大哥!”秦倦抬起頭來,微微地嘆息,“這世上誰不活得很累?但誰能因為活得很累,便可以輕易去死?我並不想死。”他踏開一步,遠遠地看那紅紅的落日,眉宇間有深沉的抑鬱,“我只想回來,帶你走,帶箏走,隨便去哪裡也好,只要我們一家在一起,做什麼都好。可以安定地過日子,可以像從前一樣——我知道大哥很愛我,我知道我更應該過得快樂,愁雲慘日,不能補償什麼。只可惜——”他搖了搖頭,“我做不到。”秦遙深吸了一口氣:“所以你才會回來?”秦倦搖頭:“我一直想回來的。”他的神色很是蕭瑟,“但千凰樓不能沒有我,幸好,我已為它找到了新的主人。”秦遙目光極其複雜地看著他,有傷感,有遺憾,有愛憐,但更多的是驕傲和惘然:“二弟,我能幫到你什麼?”“不要救我。”秦倦輕嘆了一聲,“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你想求王爺找御醫救我,但不要,大哥,有骨氣一些!我們走,離開這裡,即使要死也該死得有尊嚴!”他望著夕陽,影子拖得很長,“我回來,其實也未想清楚要做什麼,只是要帶你和箏走,離開這裡,離開敬王爺。十年之前我不能救你,十年之後,我若再不救你,那就是該天誅地滅、天打雷劈了。”“不救你?”秦遙的語氣與秦倦一般飄忽,“你不覺得你的要求太高了麼?你讓我看著你死?你怎麼能這麼——”“殘忍?”秦倦低聲替他說了出來,然後低聲笑了起來,“大哥,難道你還以為你二弟是當年那個溫柔的孩子麼?”他有一句話始終未說出口,不一樣了,自從秦遙踏入敬王府的那一天起,就永永遠遠不一樣了,他永遠不會再是那個溫柔的孩子,永遠不是!“不會再是了,”秦倦背向著秦遙,“你的二弟,也未必見得是什麼好人,這幾年傷害過的人命,也是不計其數。”他想著那場爆炸,“我不願死,但我該死,我並不怨。”秦遙有些發愣,這一刻的秦倦,完完全全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二弟——”“不要再說了,”秦倦微微有些煩亂地打斷他的話,“先離開再說好麼?我告訴你我命不長久,並不是在要求大哥你為我做什麼,而是在要求你不要再為我做什麼!大哥,你該好好為自己想一想,想想箏,想想你們的將來——”“你——愛箏,是麼?”秦遙打斷他的話,突然問了一個秦倦完全想不到的問題。秦倦呆了一呆,秦遙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一剎那的失措。“我——”他反應敏捷,看了秦遙一眼,“她愛的是大哥你,你也愛她,不是麼?”兄弟倆為這個問題沉默,仍是秦倦先打破這尷尬的局面:“你們相愛,所以——無論我怎麼想,都是沒有意義的。”他不看秦遙的臉,語氣帶了七公子慵懶而低柔的聲音,“大哥,你不要胡思亂想了,明天,你們收拾東西,我帶你們走!至於死不死的問題,再想也是於事無補,大哥若想為我好,那就不要讓我煩心,好不好?”他的語氣似是很溫柔,帶一點意猶未盡的懶散,但完全不容人反駁。秦遙微微震憾於秦倦無形的壓迫力,也在這一剎那驚覺了秦倦的成長,而自己——卻仍是那個懦弱的自己,不敢反抗,不敢掙扎,不敢逃,也一一不敢愛——她——他從秦倦身上看不到死亡的陰影,只看到在美麗的外表之下驚人獨立而堅強的靈魂——不死的靈魂!秦倦沒有再說什麼,但秦遙卻清清楚楚地知道,話已說完,自己可以走了。秦箏怔怔地看秦遙緩步走了回來,而秦倦依舊站在那亭子裡,負手望著夕陽。秦遙自薔薇花海而來,人美花嬌,瞧起來像一幅畫,但遠遠的,完全瞧不清面貌的秦倦,那主導一切的壓迫力,已從那邊直壓到了這邊。左鳳堂看看秦遙,又看看秦倦,忽然明白,自己所以會留下,會甘心為秦倦做那麼多事,並不是因為這一張麗顏。秦倦就是秦倦,為什麼秦遙瞧起來像一幅畫,而記憶中的秦倦卻只有那低柔的語音與卓絕的謀劃?因為秦遙就是那一張臉,一張溫柔的臉;但秦倦並不是一張臉,他是一種強勢一種才智。至於美與不美,完全不相干的——這就是為什麼秦倦總令人忘卻了他的長像——即使他生著一張女子的面容,即使他也如女子般荏弱,但他卻有驚人強硬而極具侵略性的靈魂——犀利而幽冷,主導一切的靈魂!秦箏看著秦遙走到她面前,目光定定地,臉色蒼白。“箏!”秦遙喚了她一聲。而秦箏的目光自他臉上移過,緩緩移向秦倦。她看了秦倦一會兒,又回頭看秦遙。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她低聲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