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衢子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她指間細紗柔軟得令人心醉神迷,他輕聲說:“不要這麼說。”頊嫿抬眼看他,那一雙眸子裡,波光粼粼,無邊月色皆盛開在她眼中。天衢子突然意識到,她真的是魔。哪有神靈能有如此豔色,再如何心如鐵石,亦只能受她蠱惑驅策。頊嫿看見他眼神中的執迷,她拂開他的手,微笑著道:“奚掌院心中,亦全是雜念呢。”天衢子冷不丁受她奚落,頓時面色緋紅,如染煙霞。頊嫿復又淺笑道:“前方是畫城桑林。”天衢子回身看,果見灰白色的城牆隱隱約約。牆下正是桑林延綿。他說:“畫城蠶絲聞名天下,這片桑林亦是不凡。看來魔傀種桑養蠶,由來已久。但如今看來,畫城聖樹,似乎並非桑樹。”頊嫿說:“不瞞奚掌院,畫城聖樹乃是月桂。”天衢子心中有疑慮一閃而過:“曾經魔傀一族只識農桑,是以戰力低下,連魔族十二族也未能列入。若是擁有不朽神木這樣的稀世珍寶,恐怕無法保全吧?”頊嫿笑而不語,天衢子追問:“此木可是由傀首得獲,帶回畫城嗎?”頊嫿輕轉手中桂花枝,夜露流香。她笑道:“這就說來話長了,寶物來處,可是不能輕易透露的。”天衢子點頭表示明白,心下卻難免起疑——月中不朽木,如今還有何處可得?數十里桑林望不到頭,風吹林打葉,沙沙作響。頊嫿行走其間,腰間星星石的腰鏈閃閃發光。她說:“記得與奚掌院第一次相遇,便是在桑林。”天衢子當然記得,天魔聖殿,魔尊贏墀為了永久禁錮她,虛情假意地種了一片桑林。他說:“本院以為,傀首當並不願提及舊事。”頊嫿迎風而行,髮絲輕揚,她輕輕靠著一根桑樹,問:“為何不願?得遇奚掌院,乃本座之喜。倒是當時錯將掌院認作雲階,恐怕令掌院見笑。”舊事重提,天衢子心馳神往。他緩慢靠在同一棵樹的背面,感覺到她衣上輕紗溫柔如煙:“傀首……知曉了?能夠與傀首相識,亦是天衢子三生之幸。”畫城桑林,天衢子化身同頊嫿說著話,本尊在苦竹林打坐,卻一直未能靜心。明月入窗,一地寒霜。他抬目而望,心之所繫,終在彼方。只是任何一方勢力,歷史底蘊是不會突然改變的。但是畫城好像換了傀首之後,連種族文明與信仰都轉變了。他覺得有點奇怪,只是頊嫿不願多說,且如此良辰美景,若是談論這個,未免可笑了。融天山。九脈掌院攻打魔族幾天幾夜,這時候都累翻了,各自入睡,便連座下弟子也十分少見。只有一個人還精力旺盛——刀宗掌院木狂陽。木狂陽在飛鏡湖洗了個澡,提著乾坤日月刀正返回居處。她與其餘人不同,其餘八脈掌院,沒有人和自己師尊住在一住的。畢竟大家都成年人了,誰還需要長輩這般管束啊?但是木掌院跟付長老卻仍是一院兩室而居。以前她愛喝酒,愛亂跑,愛闖禍。付醇風不得不就近監督。多年之後,倒也習慣了,師徒二人相處還算是融洽,便也沒人再提搬離的事。此時木狂陽進來,便聽見裡面有人低聲說話。她一時好奇,走到付醇風房間門口,聲音是從裡面傳來,木狂陽想敲門,手剛放開門邊,只見裡面付醇風道:“殺木狂陽。”嗯?木狂陽莫名其妙——不是吧,雖然這麼多年一直很少聽你的話,但這是什麼仇什麼怨?!她將窗欞濡溼,睜一目眇一目,偷偷去看。房裡只有付醇風一個人,只著了棉麻的中衣,身姿一如以往,只腰下挺著一座炮臺,只看一眼,便覺尷尬。木狂陽也覺得很尷尬,好嘛,大抵是因為這個怨恨著自己。不過好歹師徒一場,也不必因為這個就要殺我吧?上次不還說不至於些嗎?木掌院搖搖頭,真是男人心,海底針。正這般想,房裡人卻不由自主,又低聲呢喃了一聲:“殺木狂陽。”雖然這般說,卻一直站著沒動。木狂陽歪了歪頭,終於忍不住推門而入:“師尊,過分了啊!一點小錯,你多喝點熱水不完事了嗎?嗯……雖然可能不止多喝一點。但犯得著就要殺我嗎?”付醇風轉向她,神智陡然一凝,似有清風拂面。他輕聲喊:“狂陽。”木狂陽走到桌旁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不是我說你,三年時間,看開點不完了?怎麼,你還要在背後打小人啊?”付醇風一步一步,慢慢走到她面前,聲音裡略帶了顫音:“狂陽……”木狂陽微微皺眉,終於發現一點不對:“師尊可是身體抱恙?”然後最後一個字落地,付醇風突然拔刀斬來,刀挾狂風,竟是毫不留情。木狂陽心中一驚,幸而她的反應放在九脈掌院裡也是頂尖的。縱然毫無防備,卻還是回身一躍,跳窗而去。付醇風一刀斬碎自己房間的一堆牆,卻並不肯罷休。他幾步追至,又是舉刀一劈,法陣搖晃。木狂陽躲得及時,地上刀痕深如溝海。木狂陽不滿了,說:“喂,看你年老,給你三分顏面啊。你再亂來,我不客氣了!”付醇風聽若未聞,緊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