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修為定力敗給一眼凝睇,他的道山重水複、走投無路,又如何攀花折葉,將它驚醒?而頊嫿站在窗前,明月清輝如水,淡淡包裹她。她體內的月髓亦漾開層層光紋,與之呼應。天衢子一定不知道月髓與她的身體是何等契合。頊嫿伸出手,捻弄月華。於是整輪皓月柔順如水,任她褻玩。天空驟然烏雲遮月,似天道異變。烏雲聚集之處浸出隱隱暗紅,不像掩月,倒像是掩住了暗沉鮮血。頊嫿收回手,望月微笑,不滿嗎?不滿又如何呢?苦竹林,載霜歸匆匆而至,邊走還邊披著衣服。天衡子也已經被驚起,載霜歸推門進來,說:“十萬大山法陣異動!”天衢子哪用他說,這樣的大事,他不會全無感應。他說:“通知其他人,簾逢頂集合。”話落,人已是不見。十萬大山,簾逢頂。萬□□回塔。這裡的雪下了一年又一年,群峰盡白頭。天衢子一臉審視地靠近法陣,陣中只見大浪濤濤。水色渾濁地拍打法陣,彷彿憤怒咆哮。萬□□回塔前,一面落地銅鏡煞是顯眼。天衢子上前,伸手拭盡鏡上浮雪。鏡中光影徐徐轉動,模糊扭曲,法咒飛揚,看久了令人頭暈。他靜立塔下,半晌,其他八脈掌院陸續趕來。木狂陽一向急性子,立刻問:“發生什麼事?”陣宗典春衣與器宗九盞燈迅速檢視了一遍法陣,也是一臉狐疑。又過了片刻,連魔族贏墀也來了。他看了一眼九脈掌院,原本水火不容的宿敵,居然沒有立刻相殺。他也派人上前檢查了法陣,同樣一頭霧水。這裡是弱水天河的河口,若是此地動盪,則天河之水便當湧入人間。弱水萬物皆沉、鵝毛不浮,若當真出世,則三界皆化混沌,哪裡還有什麼玄門魔族。“看來,九淵陣修真是一代不如一代。”魔將鬼夜來語帶譏諷,“若實在不濟,倒是可以入天魔聖域遊學一二。”典春衣拂袖道:“哈哈,魔族的陣修不是十八年前已經陣亡了嗎?怎麼,當年魔尊在畫城之下,慷慨贈送了一條靈脈,如今也想在十萬大山再贈一條?”……鬼夜來回頭瞟了一眼贏墀的臉色,畫城一戰,簡直是魔尊之恥。然而贏墀的神色卻頗為淡然,他紫眸凝視法陣裡的滔滔天水,說:“畫城傀首,確乃當世頂尖陣修。吾雖敗,亦服。”他的聲音彷彿也浸透了風雪,寒冷卻柔軟,然而話鋒一轉,便恢復了清傲:“不過與她交手,汝尚不配。本尊手下陣修,指導一個你已然足夠。”典春衣有點意外,贏墀對魔傀傀首,似乎十分推崇。以至於連兵敗畫城的懊惱都要退後。然天衢子卻是知道原委的,他注視銅鏡,反手撥箏,箏弦鏗然一響,正在檢查法陣的魔族陣修瞬間如雷電加身,整個人被彈出丈餘,半天爬不起來。幾人皆是一怔,他明明背對諸人,然音波貼著法陣而過,河口大陣紋絲未動。這個人的實力真是可怕。贏墀目光陰沉,幾脈掌院中,天衢子素來最為沉穩。如今突然對他麾下一個陣修動手,不免讓人意外。天衢子一擊之後,卻未回頭。贏墀也不想在這裡與玄門交手——九淵九脈掌院都在,九個傢伙沒一個省油的燈。五百年前,玄門與魔族正是在此一場大戰。九淵仙宗損失慘重,連宗主水空鏽都肉身被毀,困在這弱水河口之中。可魔族也沒好到哪去,他的父母皆陣亡於此,魔族十二族戰士犧牲了大半。簾逢頂的弱水河口,更像是一座墳墓,每一粒塵沙都是墓碑。他揮揮手,示意魔眾離開。鬼夜來充滿戾氣的眸子針一樣紮了一眼天衢子,右臉一條刀疤更添兇狠之氣。他冷哼一聲。木狂陽挽了挽袖子,說:“手下敗將,不服就幹,瞪什麼瞪!來來,陪你玩耍玩耍。”她不抽刀時,看上去像個女流氓。但是刀宗掌院木狂陽,只要有刀在手,便是不敗戰神!無盡刀氣鋒利如有實質,霸道狠戾地割裂狂風飛雪。鬼夜來也是個刀修。他腰間刀已被激起戰意,他卻不能一戰。——五百年前,仙魔大戰,他還不是魔將,一心想要殺敵建功。然後他就遇上了木狂陽。一個照面,木狂陽在他臉頰留下刀傷一道,幾乎貫穿他鼻翼。這些年,他的修為已經提升了太多,但始終沒有抹去面上刀疤。從前他一心想要升任魔將,從此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呼風喚雨,權傾聖域。可從那時候起,他想探尋刀之道。平生夙願,便是戰勝木狂陽,然後呢?然後,自然是一品芬芳。當然,後一句不堪為外人道。他不知道現在自己比及木狂陽修為如何,但是有一點倒是可以想象——木狂陽蹂|躪他的法子,肯定比他雪恥的方法多得多。他按住腰間寶刀,一向強悍暴戾的刀修魔將竟然選擇了沉默——如果有一天,如果有一天可以採擷這個女人,那可真是……是不是這樣想的時候太多了,所以這麼多年,竟然只有這個女人能勾起他的欲|望?他面色鐵青地跟隨贏墀一併離開。然而贏墀顯然並不能走得灰溜溜,他經過妙音宗掌院拜星身邊的時候,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