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因為不願意她成為豔鬼,他就開啟了起屍書?她知道這個道理,謝起如何不知道?長誡的話, 從現在起眾道士和豔鬼合力,先隔斷謝起的血和起屍書之間的聯絡,然後再隔斷起屍書和亡魂之間的聯絡。等這一切都結束後,天已泛白,紅日即將升起。朱碧盤腿坐在地上,身前是光輝終於黯下的起屍書符咒,身後是昏迷不醒的謝起,還有一直警惕的謝休和靜女。少女長髮瀑布一樣披散而下,蕩在半空中和地上。她的眼眸餘角添份邪魅,內裡透著淡淡的漠然,盯著道士們一個個扶持著站起。經過一晚上的靈力相拼,所有人都身心俱疲。即使知道太陽一升起來,便不再是豔鬼的世界。可現在,這些道士也是面色如土,再沒有多餘的靈力和豔鬼相拼。長誡垂著眼,審度地看著少女,“今日,貧道且放你一馬。”朱碧冷笑,“是放我一馬麼?難道不是因為你們靈力枯竭,無法再和我對抗了?”眾道士面色含怒,卻也不會因為意氣之爭撲上去。經過一晚上的耗損,這個豔鬼應該也到了枯敗的地步,也抗不過他們,但他們同樣收不了她。只怕萬一,激怒了這豔鬼,再開啟一次起屍書,所有人都要命喪於此了。因此,雖是怒,卻無人表現出來。長誡默然,一掃拂塵,喝道,“我們走!”朱碧看著他們背影,冷冷道,“道長,容我提醒,有起屍書的霸道相逼,短期內,你們還是不要下山,好好補一補耗損。若再來和我為敵,昨晚的起屍書,卻再沒人幫你們收回來了。我不過一人,你們卻有整個道觀。如何行事,道長還是心中有個數比較好。”道士們背影一僵,卻沒有說話,只沉默離開。卻是重安從道士的行列中退出,俯身淡淡道,“我想離開你們,獨自行走。”一道士忍怒,“你什麼意思?是看我們現在護不了你,你就過河拆橋?!你果然是狼心狗肺之徒!”一直諂媚無比的重安這次卻挺直腰桿,輕蔑一笑,“呵呵,道友,話也不必直說吧?你們許諾我條件說收我入觀,可是後話卻沒有了。既然我還不是你們觀中道士,想離開,還需要打個報表出來?我以為大家只要說清楚,各走各的陽關道就好了。”長誡扭頭看他,神色淡淡的,“你不是一直想入本觀?道友莫意氣用事為好。”重安無所謂地聳肩,“委婉點的說法是我更喜歡自個兒行走的日子,官方說法是道不同不相為謀,直接的說法是你們逼迫一個小姑娘老子看不上眼……你們喜歡哪個說法,自己隨便選一個就好了!”說完,他再不看這些道士,回頭看向朱碧。那少女依然盤腿坐在地上,神色冷冷淡淡的,似是對他們的鬧劇一點興趣也沒有。重安低頭,眼中一抹傷感和溫柔閃過。當日明城初見、在馬車中緩緩醒來的黃衣少女,已經變了。當日總是追在她身後喊“女神麼麼噠”、追來追去她卻一點都不知道的自己,也已經變了。如果非要和那些善良的、溫和的、卻從沒害人的妖鬼為敵,他不是這個時代的真正道士,他下不了手。再退一步,這也不是他一直想要追尋的大道。此後的路,他還是要回歸本心,坑蒙拐騙,照自己一開始的想法走下去。朱碧睫毛微微一揚,看向前方,看到重安道長轉過去的側臉,和他面上一閃而逝的傷懷。她看著他對自己欠身,不再對自己猥·瑣笑,也不再跟她說話,他褪去外面的青雲觀道袍,裡頭是自己本來的破爛衣裳。他哈哈一笑,轉身離去。那一瞬,朱碧心中一頓,似對重安道長的心意有所察覺。但只這麼一會兒,又被她壓下去。那邊,長誡等道士怔怔看著重安毫無形象地遠去,眾人氣得渾身哆嗦,心智不強大的,甚至直接暈倒過去。長誡嘆口氣,眾人也走向自己的路。在夜盡天明的時刻,每個人的身影都拉得修長。他們知道,再一次下山,就不一定能找到現在的朱碧了。她終究不會為他們所用,連毀掉她的時間,他們都沒有了。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現在,他們只能放過她了。看那些人都離去,謝休長長出一口氣,覺得自己背後的衫子完全溼透,“終於走了。”他忙招呼著靜女,一起扶著昏迷中的謝起。朱碧俯身,手撐在地上,哇的開始吐血。“阿碧姐姐!”靜女先察覺了她的異常,回身抱住她癱軟的身體。她看到朱碧撐在地上,一個勁地吐血,像要把整個心肺給吐出來一樣。而朱碧的周身忽冷忽熱,紅光微微弱弱的,時隱時現。靜女呆呆地看著她,不知道剛才還好好的朱碧,為什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