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揚默默點點頭,正想說些什麼,路遠就笑:“太好了,沒事就好,看來訊息傳出去得挺及時,你們都撤回來了。”“這樣我就放心了。”他說。廳裡一片寂靜,路遠不露痕跡地環視周圍一圈,心狂跳起來,他口乾舌燥地說:“你們倆這一次肯定累壞了,得趕緊洗漱了好好歇歇。”“路遠你聽我說。”張子揚沉沉開口。路遠臉上的笑消失掉:“我聽著呢。”眾人還是沉默,張子揚突然也語結,千葉吸一口氣替他說道:“致之,我取他沒回來。”“哦。”路遠點點頭,“那邊的事情沒處理完對吧?唉我知道的,他就是這樣嘛,什麼事情都得十分確定才放心。反正我跟他也沒什麼話好說,他走之前我們就很久沒說話了,正好不用見,免得尷尬。子揚你快收拾收拾,雖然沒什麼大事,但我看你氣色不是很好,我來給你療傷。”“小遠……”林暖風眼裡含了淚,“言老師他回不來了。”路遠搖搖頭,臉色刷白地笑一笑:“你說什麼呢?怎麼就回不來了?那邊的事情有這麼複雜嗎?碰到什麼了不得的敵人了?”葉辰南伸手想去扶他,他看他一眼,葉辰南的手停在半空,張子揚紅著眼睛,條理尚且清晰:“是一個梳長馬尾的男人,用一把短劍,他太強大,我沒有招架的能力。當時我們倆已經疲憊不堪,司鏡使大人還認識他,我們都沒設防,聽見他叫他什麼一月。”路遠心神一震,眼神木然地掃過在場的所有人:“他是司鏡使,世界上有幾個人能殺得掉他?”“是不是因為這段時間我恢復了記憶暫時沒辦法接受他,你們就配合他來嚇我?”他艱難地一笑,轉頭看四周,“言朗你出來吧,你就算這樣我也不會說理你就理你的。”張子揚默默地站起身,手一握,現出刀來。眾人見狀或驚或悲,都清楚地知道這事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張子揚跟玄清一樣其實並不知道兩個人是什麼關係,在場只有他當兩個人是千年的兄弟情深。他十分動容,雙手捧著那斬妖刀遞給路遠,路遠遲遲不動,半晌才歪歪頭:“斬妖刀怎麼在這裡?他怎麼這麼大意,兵器不在了碰到棘手的敵人怎麼辦?”他伸手一把抓住刀柄,轉身就走:“我先收著,得趕緊把刀給他。”莫念念在後面想要跟上去,千葉伸手攔了一下,對她搖了搖頭。莫念念滿目悲愴低下頭來,突然輕聲說了一句:“逃不過了。”林暖風突然抬頭看她,神色有些慌張,她伸手拽住旁邊葉辰南的手:“念念,這話什麼意思?”莫念念看看她,又看向千葉:“千羽族長,千年之前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叫莫寧的人?”接下來的三天,沒有人見過路遠。他將自己鎖進房間,莫念念每天三頓將食物放在他門口,卻一點也沒被動過,只有清水會被他拿進屋。他從來沒有闢過谷,眾人不知道他這幾天粒米未進是怎樣過活的, 臺主莫念念苦笑了一下,目光放得悠遠:“當然沒用。”“那是一份記憶,是莫家祖先莫寧的一段記憶,但是具體內容誰也不知道。莫家每一輩都會挑出一個人來,在上一個人彌留之際將這段記憶接過來,以身體為容器儲存,等待交到你的手上。”她站到路遠的身後,“你準備好,因為記憶是別人的,所以讀的時候可能會有點難受。”路遠笑一笑:“果然啊,原來是小寧的後代,按照輩分你是不是也得叫我一聲祖宗?”兩個人似乎是第一次這樣輕鬆地說話,莫念念輕嗤一聲,突然伸手拍上他的背,暖意從她手掌下擴散開來。莫寧從週歲開始跟在莫予身邊,因為歲數太小,很多東西用自己的眼睛看見了,但是記不得,不知道他是怎樣做到的,竟然將自己的記憶抽取出來用了這樣的方式來保留。伴隨著莫念念掌心的溫度,久遠的景象湧入路遠腦海,時間倒流回千年前。莫家被靈能界和暗界聯手滅門之後,莫予作為夜妖族聖女的遺孤被帶回了妖族,莫寧就此成為了夜妖族裡唯一一個人類。自己千年前的殺伐決斷與征戰過程,路遠已經在地府裡看過一次了,關鍵卻是在言水一戰之後的十天裡。那一日言朗沉入水下淨化怨氣之後的事情已經不得而知,莫予卻是全手全腳地回了冥谷。才剛剛六歲的莫寧看見他在大殿上坐了三天三夜,彼時的冥谷裡夜妖已經不多了,只剩下一支被莫予安排在谷中照應的派系,才使得夜妖族沒有在那一戰中銷聲匿跡。莫予在谷中等了三天,等來了自己用了五年的心腹,那心腹告訴他,他安插在秋水臺的細作被暴露了,但是暴露之前已經有訊息傳了出來。那心腹呈上訊息,莫予笑笑,轉頭以手作爪按在他頭頂,給了他個痛快。因而那信上的內容除了千年前的莫予本人,已經無從得知。莫予看了那信並未顯得太過震驚,招來了留守冥谷中的手下方一月,兩個人在殿中談論了整整兩天兩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