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被陸濯纓帶出莫家以來,莫予沒有見他真正地笑過。他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莫予直截了當問為什麼或者小心翼翼試探的時候,他都只是摸摸他的頭,什麼也不說。往東邊,終於快要走到石鏡山,莫予想起從前跟陸濯纓說過的話,心想他們真的可以一起去看石鏡了。傍晚他去拿藥,才發現臨出門帶在身上的藥丸已經告罄了。分別大約只是時間問題了。這一天晚上陸濯纓遲遲未歸,莫予在兩個人暫時落腳的山洞口等他,卻等來了一隻青鳥,他接過青鳥化成紙條,看見上面寫著兩個字:“南面。”他愣了一下,心裡模模糊糊感受到了點什麼,鬼使神差地捏了個決隱去自己的身形和氣息,往南面的樹林而去。不多時感受到一個屏障,屏障裡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是言朗,另一個是莫予不曾見過的人,一身灰布長袍,看上去十分樸素,同時又十分出塵。應該怎樣透過這個屏障去聽裡面人的話呢,莫予正在遲疑間,不知道被誰推了一把,身子不由自主猛地往前一送,他慌忙抓住旁邊的樹幹才沒有摔倒,回頭看了一眼卻什麼也沒見到。他回過頭來,意外地發現自己竟然穿越了屏障,卻誰也沒有驚動。他詫異地站起身子,發現這屏障就像完全沒有感知到他似的。他沉住氣躲在樹幹後面,兩個人的對話剛剛好聽得清。不知道灰袍子的男人問了什麼,陸濯纓沉吟片刻,說:“還沒發現關竅。”“我取,你一向是拎得清的,這已經多久了?你以前從來不會這樣拖拖拉拉。”“是。”陸濯纓低下頭,“這段時間忙著淨化的事情,而且他也一直沒有發過病,我還不知道究竟是個什麼情況。況且,況且我覺得他就算真的是妖,也不會傷人。”背對著陸濯纓的男人終於轉過來對著他,莫予便看清了那是一張平淡無奇的中年男人的臉。他語氣平淡,卻壓得人有點喘不過氣來:“我取,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也不是在為我做事。除了僅存的上古神獸族裔龍族和鳳凰族,妖之所以是妖,那可都是不可控的敵人。”陸濯纓低下頭,那男人接著道:“這世間的修道之人,無論修何種道,大致都是想要長生的。擁有莫大能力或者權利的人,總是想將擁有的時間延長再延長,歷代帝王大多如此。可天道輪迴,在靈能界,通常能力越大的人,活的時間越短。普通落單的靈能者好歹用用力還能活個三四百年,我們這些人修過去修過來,最久不過也就比常人多出兩倍的壽數。天道不允許出現例外,你可明白?”莫予瞪大了眼睛,他其實不怎麼明白男人這番藏著許多未知資訊的話是什麼意思,卻清楚明白地聽懂了他話語中的命令意味。“我明白了,一旦確認,”陸濯纓說到這裡沉默了很久,而後是用平淡的語氣吐出了剩下的幾個字,“格殺勿論。”路遠躺在床上突然難受地皺緊了眉。 生變莫予慌忙奪路而逃,找了個山洞將即將發病的自己塞了進去。身體被另一個憤怒的人佔領了,他的嗜血慾望逼得莫予發瘋,只好拼命地破壞。意識不斷在掙扎,他再一次清醒過來看見陸濯纓正攬著自己。莫予呼吸越來越重,大吼道:“沒錯!我就是妖啊!你殺了我!殺了我啊!”抱住他的身子一僵,手上的勁卻一點也沒有鬆懈下來,莫予恨意上頭,見掙不開他,便瞧準了洞口一方支稜出來的石頭角,猛地帶著陸濯纓撞了過去。眼看著他的胸口正對準那鋒利無比的石頭,避無可避,陸濯纓慌忙一轉身子自己墊在了下面。一聲沉悶的撞擊聲響,陸濯纓跟著悶哼一下,箍住他的雙手不由得鬆了,陸濯纓自己似乎是感覺到了,又勉力緊了一緊。莫予愣住了,眼裡顯出清明來。這一下他用了全力,因為憤怒比平時更加不易控制力量。他感受到背後陸濯纓口中溫熱的血液滴落在自己脖子上,而後兩個人一起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莫予痛苦地嘶吼一聲,陸濯纓的力量已經控制不住他,他用力一掙便掙了出來,隨後敲暈了陸濯纓。他本想馬上逃跑,見陸濯纓傷得嚴重,便運起靈力替他療傷,而後趁他還睡著,逃出了噩夢一般的山洞。該去哪裡呢?莫予看見山川蒼茫,而自己無路可走。他不管不顧地前行,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到他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魚城莫家山莊的腳下了。原來一直想要逃離這裡,最後還是隻能回到這裡。他上了山,卻只看到滿目的瘡痍。曾經顯赫無比的莫家已經不在了,整個山莊早被靈能界中的人聯合起來夷為平地,那人為的大火蔓延至整個後山,曾經靈氣十分惹人羨慕的地方,終於是變為了百年之後也不會長草的哀怨聚集之處。這裡這麼多屍首,都是誰的呢?莫離呢?莫賜呢?他瘋了一般在那些焦黑腐爛甚至已經見了白骨的屍首中間翻翻找找,終於是在夜晚來臨的一場大暴雨中痛哭失聲。他在雨裡跪了一夜,第二天迷迷糊糊的時候有人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