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才不想管什麼別不別人,我也不是什麼都要一肩扛起來的英雄大俠,更不是地獄不空不成佛的地藏王菩薩。只不過他是個擔著責任的人,天塌下來他都要去頂,我沒辦法,只好也替他頂一頂。冥界這一晚上沒有風聲,是一片寂靜的永夜,像是在哀悼些什麼東西。路遠拔出落葉,那劍似乎是感受到什麼,一直震顫著,他安撫般地小聲說:“乖,別怕。”而後他伸出左手,將劍鋒放在手心,狠狠拉開一道口子。血液像是受到外界的什麼吸引,爭先恐後地從那傷口裡面湧出來,路遠臉上毫無表情。再一道口子,又一道口子,血液帶著身體的溫度急速往外流失,他伸開手對著崖下,鋪天蓋地的血霧漸漸籠罩了整個陣法。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血液是這樣有力的犧牲,大約是萬物都唾棄他這樣的半妖吧,本就不該存在還要擁有那麼強大的靈力因而格外招人恨。所以從天到地,從人到妖,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吸吮他的血液,要看他在蒼茫之中痛苦掙扎。而他偏偏不要如了這天地的願。 舊事這一日言朗早起去看唐儀蘊,發覺她臉色已經不像前幾天那樣糟糕,而後他與張子揚在山上檢查了一遍四周的陣法與屏障,結束之後在一片平地上坐了下來。言朗看著遠處的風景突然開口:“暖風現在過得挺好的。”張子揚驚訝了一下,說:“我知道你從鳳凰窟來,但是你是怎麼知道我擔心暖風的?”“猜的。”言朗笑一笑,“玄清說你奶奶是個占卜者,一下子就想到暖風了,所以試探你一下。千葉那個小侄女也很好,她很擔心你。”張子揚沉默了一下,又說:“嗯,我收到她的來信了。”言朗點點頭:“子揚,我就明人不說暗話了,我覺得這樣等下去不是辦法,不管是等靈能界的其他人先動手,還是等那些妖魔鬼怪先動手。”他沉吟片刻接著道:“願意一起嗎?”張子揚看著他突然笑了,這是言朗第一次看到他笑。他說:“司鏡使大人,我等你這句話好久了。”路遠以血為祭,啟動了此任酆都大帝任職千年以來見過的威力最大,覆蓋範圍最廣的封魔陣。這陣法要完全發揮它的功用,怕是祭血的人有十條命也不夠,然而對這地獄裡的惡鬼眾來說,路遠的半身血已經足夠讓它們在孽鏡臺的功用完全恢復之前再不能作出什麼亂子了。陣法的光芒將冥界照亮得如同白晝,那一瞬間地獄裡的惡鬼和在冥界逗留的所有邪物一同嚎哭起來。天地為之變色。心神不是特別堅定的地獄官員,有些已經被這萬鬼同哭的聲音震懾住了心神口吐鮮血了,還有兩個掌簿直接暈了過去。那聲音好像不是從耳朵裡進去的,而是直接炸在了每個人的腦子裡和心上。秦廣王最不在意麵子這種事情,早就將自己的感官封了起來,此時雙手又覆在了耳朵上。其他幾殿閻王爺一個接一個封住了耳道,閻羅王皺皺眉,也捏決封了自己的聽力,卻也不過是聊勝於無,只覺得心神稍稍安定了些。從始至終只有酆都大帝和路遠對那淒厲駭人的聲音充耳不聞。閻羅王心想,自己千年前不同意酆都大帝的選任,看來說不定是自己錯了。而同一時刻酆都大帝卻看著路遠在想,如此強悍的靈能,若是不能為自己所用,那便是萬萬留不得的。如果說在路遠和酆都大帝之外這冥界還有一個例外,便是那孟婆。她仍舊安然立在忘川河邊,看見那些魂魄盡皆痛苦不堪,還有部分冤孽深重又弱些的直接被散了魂,面上無悲無喜。她不怕什麼萬鬼同哭,因為她心裡壓根沒有期待,因而同樣沒有弱點。嚎哭的聲音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漸漸低了下去,冥界萬物同歸寂靜的那一刻,路遠終於再也支撐不住跪了下來。他的心志當然足夠堅定,可這副不屬於自己的身體畢竟是凡人的。他抬頭看一眼閻羅王,便一頭栽了下去。秦廣王殿中,因為失血而陷入昏迷的路遠已經睡了半天,陣法是在陽氣最足的正午啟動的,現在已經是傍晚。酆都大帝確認過短期內不會再發生暴/亂便又去閉了關,將剩下來的事情全權交給了閻羅王。此時閻羅王與孟婆一起正站在路遠榻前。孟婆開口:“若是一下子恢復記憶,任他再強之人也會容易迷失心智,此時趁他尚在昏迷,正好可以像做夢一樣去接受。”閻羅王點點頭,想起他最後望向自己的那一眼,不知道自己選擇履行承諾是對還是錯。孟婆在地下一直做著消除人記憶的事情,恢復記憶的事情自然也是長項,甚至比前者還要做得好,卻一直沒有人知道。她在路遠身體上方畫陣施法,而後將一碗已經提前熬好的湯藥給他灌了下去,便平靜地坐在了一旁。她一向無牽無掛,上次卻答應了司鏡使要替他看著他,那現在也暫且由她來守著吧,這是職責,也是她難得的一點點同理心。一千年前,唐家在莫予十九歲生日之後接到了秋水臺的委託,陸濯纓帶著莫予完成委託回到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