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跟著唐儀蘊在路上飛奔了。而後唐儀蘊大約是感受到了追兵的靠近,在惡人追上來之前將他拋了出去。唐儀宣被言朗安撫下去的情緒因為回想事情經過又激動起來,他說話說得顛三倒四,但言朗還是湊出了整個過程。見唐儀宣痛苦難當地將臉埋在自己一雙手裡,言朗心裡抽痛一下,伸手將他這同父異母的弟弟攬進了懷裡。他平時上課能言善辯,卻總是不會安慰人,只好一遍一遍地重複“哥哥在這裡”。唐儀宣雖然少年老成,畢竟年紀在那裡擺著,驚懼悲傷久了,見著有可以依靠的人便能嚎啕大哭,言朗倒是羨慕的。等他哭累了漸漸睡了過去,言朗才長吁了一口氣,不出聲地自言自語:“變天了。”此時的路遠正站在羅酆山的山巔之上,主宰整個冥界的酆都大帝就站在他身後。出乎路遠的意料,酆都大帝竟是個十分斯文的男子,看上去介於人類的青年與中年之間,舉手投足都是沉穩的風度與書生氣。而確實如他所料,酆都大帝對這事毫無辦法。不是說他法力不夠,而是因為沒有憑藉。酆都大帝鎮住整個冥界,靠的不僅僅是自身如海般的強大靈力,還有秦廣王殿中那辨人善惡的孽鏡臺。如今孽鏡臺毀,是從有酆都起就沒有過的事情。地獄中的惡鬼叛亂他當然能鎮,只不過只要沒有孽鏡臺,就相當於遏不住暴/亂的根源,即使他殺盡現今地獄裡所有暴/亂的魔與惡鬼都是無濟於事,因為地獄永遠不會有空的那一天。現在需要的只是一個有能力暫時封住那未知根源的人,等地面上事情一了結,再用司鏡使的斬妖刀來代替孽鏡臺,那才是一勞永逸的事情。至於司鏡使的刀,他答應了要借就不可能反悔的。對陸濯纓,不,是對言朗來說,他其實有三種選擇,一是借刀自己去死,二是將妖王之骨交給冥界,三是不作為,任由世界毀滅,包括他愛的人一起。而酆都大帝太瞭解司鏡使了,除了借刀,另外兩個都是萬萬個不可能。路遠與閻羅王達成協議之後便借了冥界中制高點的位置——羅酆山巔,這裡也是整個地府的最中心。接下來他就要在這裡看清整個地府,選擇最好的點,而後用七天的時間畫出一個可以覆蓋整個地府的,巨大的陣法。另一邊,唐家山谷內。第二天一早,言朗潛進了主宅。言朗悄無聲息地穿行在各個建築裡,甚至多年不曾用過的私牢都潛進去看過了,始終沒有找到唐儀蘊,甚至連她的氣息都沒感受到。而整個唐家宅子出乎意料地安靜,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陰森意味,不僅僅是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而更像是宅子里根本沒有住著活人。他最後在院子最中心的小天井裡停了下來,正在驚疑唐儀安是不是真的對唐儀蘊下手了,便聽見天井之下的某處傳來奇怪的悶響,像是用什麼柔軟的東西在敲擊堅硬的石壁。言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由自主地照著之前唐儀蘊帶他下去過的路尋找到了藏室的入口。一進入藏室的過道,那撞擊聲就再聽不見了,想來聲音的發出之處應該是在天井附近的地下,整個宅子的最中心。他便挑了一條方向差不多的過道往前走著,不知道過了多久,那聲音又斷斷續續地響起來。跟著那聲音繼續往前走,在通道的盡頭,言朗發現了一扇不同尋常的門。聲音就是從門背後傳出來的。他屏住呼吸推開門,看見那裡面竟是一間普通的臥室。前面是一個小廳,擺放著張几案,後面應當是床,中間隔著一道屏風,那屏風上的花紋是一雙鯉魚戲蓮的場景。那聲音越來越清晰地響著,就在屏風之後。言朗繞過去,在榻上見著了唐儀蘊,她側躺在榻上,背對著言朗,手正一下一下地錘著自己面前的牆壁,發出咚咚的悶響。言朗一揮手除了自己身上的隱訣,過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那手之前不知道做過什麼,被人用白色的紗布整個包了起來,血跡浸出來,已經將白色染成了深深淺淺斑駁的紅。唐儀蘊似乎是被嚇到了,根本沒抬眼看抓住自己的人是誰就死命掙扎著,言朗低吼一句:“儀蘊!”她怔了一下,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沒事了,我帶你走!”唐儀蘊聽見這話突然哭起來,掙扎得更厲害了,她拼命搖著頭使勁將言朗往外推,似乎是在叫他趕緊走。言朗怔怔地看著她,輕聲問:“儀蘊?你怎麼了?是我啊!”唐儀蘊聞言大張著嘴巴,崩潰似地任憑眼淚流了一臉,她看上去就像瀕死的魚,沒有發出一點聲響。“你說話啊!”她搖搖頭,用受傷的手指著自己的喉嚨,又去推言朗,那拼了命使出來的力氣卻什麼都不能撼動。言朗咬咬牙,一把扶住她胳膊:“我們走!”唐儀蘊猶自掙扎著,言朗不由分說,毫不費力地將她提起來。一離開床榻,唐儀蘊卻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言朗驚訝地看著她,跪下去伸手去抓她的腳踝,唐儀蘊又躲了一下卻沒躲開。他看見她腳踝後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