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言朗不用看也知道,那臉生得極好看,高鼻薄唇,稜角分明輪廓朗朗,卻長了一雙對男子來說偏狹長的眼睛,那種狹長不像生在女子臉上那樣陰魅,但仍舊是柔和的,正好衝散了他眉間有些扎人的防備與傲氣。那男子留著一頭長髮,此刻隨意地束成馬尾,更添英氣,走在大街上大概要讓每個路過的女孩都回頭三遍。言朗不知道該怎樣面對這張臉,雖然已經有過上次的經驗,但是再看見這人活生生地出現在他面前,他仍舊無法壓制心裡的萬般滋味與驚濤駭浪。“我說,”言朗調整好氣息,側身靠在牆上,抱起了雙臂,微微眯縫著眼,口氣硬生生地,“這樣隨意闖進別人家是不是不太禮貌?”來人聞言一笑,輕輕將手裡的書塞回沙發後面的那個小書架上,不置可否地聳聳肩膀,站起來繞到靠牆的書架旁,正好跟言朗面對面。言朗接著面無表情道:“你到底想幹什麼?”仍舊是笑:“你猜。”言朗怒從中來,瞬間出現在來人面前。面對言朗明顯想要壓制自己的氣場,對方卻仍舊氣定神閒,他拿手撫摸著一本《安提戈涅》的書背,不作聲。言朗慢慢逼近那人,盯緊了那雙細長的眼睛,咬緊了牙說:“你到底是誰?”“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我是致之啊,我取你不認得了嗎?我這樣想念你,所以來看看。”對方挑起嘴角,眼神不加掩飾地流連在言朗的嘴唇上,他伸手似乎想要摸上言朗的臉,卻被言朗一巴掌打掉,於是那笑容裡瞬時帶上了一絲輕蔑,好聽的聲音壓低著,“跟上次的問題一模一樣,能不能有點新意?”言朗鬆開被自己折磨了好一會兒的牙關,道:“別拿著這張臉在這裡招搖撞騙。那就問點有新意的,告訴徐瑤來找我的人是你吧?將我和路遠拖入莫名其妙的自殺遊戲的,也是你吧?你的目的是什麼?”“目的?”來人似乎真的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樣,笑得不可自已,最後眼角竟然帶了點淚花,襯得那張臉更加生動,“需要什麼目的嗎?當然是因為好玩啊。你難道不該謝謝我嗎?我給你的小朋友提供了這麼多學習的機會,可惜你總是護得那麼緊,讓他自己摸爬滾打不行嗎?”言朗退後一步,冷冷道:“與你無關。”那人抹去眼角笑出來的溼潤,道:“別啊,怎麼能與我無關呢?我最喜歡看這種信任與背叛的故事了,那麼精彩,我想著你肯定也喜歡,所以想讓你和他都看一看。”言朗聽到這話,面上血色一下子褪掉,顯示出駭人的蒼白來。那人原本就站在書架起端處,言朗朝前一步,正好將那人鎖在牆與書架之間。他看著眼前那張好看到讓人覺得心臟發痛的臉,眼裡漸漸染上血的顏色。靜默兩秒,他突然咬緊牙一拳打過去,對面的人卻不偏不避,似乎是篤定了言朗不會對著這張臉下手,那一刻言朗看穿了他眼裡的有恃無恐,卻沒有辦法破壞這種有恃無恐。那是莫予的臉啊,他就算死也不會再將任何傷害施加於他,他沒有辦法忍受那雙眼睛流露出來的任何懷疑與指責,卻又更怕看見那雙眼裡沒有懷疑與指責。不出那人所料,言朗一拳砸下去,砸中的是自己身邊的牆。兩秒之後,靠牆的書架突然搖晃了幾下,嘩啦啦帶著滿櫃子的書本紙張倒地。靠近言朗的地方剛好放了一個大瓷瓶,摔得四分五裂,碎片亂跳。言朗不避不閃,一塊碎瓷片跳起來堪堪劃過他的右臉頰,頓時留下一道口子,開始往外滲血。那人懶洋洋地一偏頭,伸手虛虛做了一個擋的動作,等到物件砸地的聲音都平息,他才輕笑一聲,那語氣是平淡甚至稱得上溫柔的:“嘖嘖,還是這麼暴戾啊。言老師,勸你裝得有始有終一點。”他的身影慢慢在空氣中散掉,良久,言朗才像是脫力一般緩緩跪了下來,將頭抵在了牆上。 致之路遠從學校出來,過馬路的時候鬼使神差地朝斜對面的岔路看了一眼,那路口站著一個十分惹人眼球的男人,扎著長髮,雙手插兜靠在轉角的牆上,一身簡單的便服活生生讓他穿成了模特身上耀眼的大牌。路遠心裡突然有很糟糕的預感,他低下頭,看見斑馬線越來越短,六步,五步,四步,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三步,兩步,一步,在跨上人行道的那一刻他忍不住往左側頭,看見了那張從未見過,卻無比熟悉的臉。是他,就是這張臉。就是這張臉以不同年歲的模樣出現在自己夢裡,就是這張臉在他的噩夢盡頭朝他撲過來,就是這張臉帶著或傲氣或狡黠或得意的表情不停叫著一個叫“我取”的人,就是這張臉在夏日的路口送走了那個重要的人。路遠無比震驚卻又無比自然地接受了件事,自己夢裡活在古代的人,真的存在在現實裡,此刻就在自己眼前。他恍惚覺得那人朝他笑了一下,正在發愣,旁邊的人推他一把:“走不走啊?不走別擋道。”他慌忙走了幾步再次朝那路口拐角處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