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遠介面道:“在所不辭。”東方恪笑得磊落,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掌心,口氣平靜:“陽間日出之前,我便要魂飛魄散了。”言朗一下子聽見這話幾乎有五雷轟頂之感,他本就察覺到東方恪魂魄氣息不穩,卻沒想到竟到了要灰飛煙滅的程度。他急道:“靈芝可以阻你散魂嗎?”東方恪驚訝於眼前這人對自己的關切,心裡起了點狐疑,但還是照實回答:“不能,頂多拖上十天半月而已。”路遠此時比言朗要冷靜一些,他問道:“是需要我們帶話給什麼人嗎?”東方恪點點頭:“不錯。”言朗的失態轉瞬即逝,他斬釘截鐵道:“你說。”“我有一好友名濯纓,姓陸。”路遠心裡一震,之前所有的猜想都得到了證實,有什麼巨大東西就要浮上水面了。他轉頭去看言朗,果然看見他眼裡壓抑不住的一絲痛意。“二位若是能代我尋得他,請替我告知幾句話。”東方恪接著說,邊從懷裡掏出了一方絹帛。那絹帛上畫著龍飛鳳舞的咒文,他瞧了兩眼遞給言朗,“他轉世應該有好幾回了,但就我對他的瞭解,他興許還留著前世的記憶。此符乃千年之前他親手所畫,憑藉這氣息找到他應是不難。”言朗狀似平靜地接過那符咒,指尖卻有些壓不住的微顫,他看著東方恪:“要跟他說什麼?”東方恪認真地盯著言朗,彷彿真的透過言朗的眼睛看到了他千年之前的舊友,他一句一頓道:“天道不可違。”言朗呆了一瞬,有些想笑卻笑不出來。路遠默然旁觀著,東方恪轉瞬從方才嚴肅的狀態中脫離出來,搖搖頭接著說:“這是其實是昨天定時在今天發的章節,剛才自己看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很感慨。看到千葉等不到東方了覺得很難過,看到言朗眼睜睜目睹東方消失也覺得難過,想起路遠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還是難過。直到看到最後一句話,方一月說世上不存在正道,明明就是自己寫的東西,卻突然熱淚盈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所以拿了手機編輯,記下這一刻的感動,卻不知道是因何在感動。我想了很多,寫出來卻總是差了那麼些東西。慢慢來吧。除了失眠,一切無恙。願所有人都開心。 秦廣王言朗說不清楚內心的感受,他見過太多人的死亡了,可散魂卻不一樣。某個人若是魂飛魄散了,這就表示,你連安慰那個人會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好好生活的機會都沒有了。是空,是無,是徹徹底底的,再也不會有第二次的消亡。心被掛在空中,怎麼掙扎也放不下來。路過的鬼魂隔著屏障都看不見他們,遠處孟婆卻是清楚地目睹了那靈魂消散的過程,而那看上去無堅不摧的獵人是她從未見過的失態。她心想不就是這樣的嗎,即使靈魂可以輪迴,這世界卻是沒有永存之物的,要說真的有,便就是那誰也摸不到的天道吧。她搖搖頭,將一碗藥湯端給正準備上橋要去往生的靈魂,輕念一聲:“奈何奈何?莫奈何。”孟婆的聲音悄悄入了屏障,傳入言朗的耳朵。言朗明白她的意思,他心知孟婆從來不干預自身之外的事,這七個字已經是她能給的最大的關心了。他心裡懷了幾分感激,頭還抵在路遠的胸口,睜著眼睛木然地看著眼前黑色的棉質布料,聞著屬於路遠的味道,用力將心裡所有的驚濤駭浪壓下去,習慣性地想讓時間在自己看不見的時候才去關照那些可能會癒合與永遠不會結疤的傷痕。言朗正調整著雜亂的內心,還未來得及跟路遠表示一下自己沒事,遠處已驟然生變。忘川河邊的鬼魂們突然瘋了似地到處亂竄,上游竟傳來打鬥的聲音,聽上去還越來越近。言朗趁機硬掩住自己的失態,伸手撤掉屏障,兩個人一起朝兵器聲傳來的方向走過去。言朗伸手攔住一個表現得還算平靜的白衣少年,問道:“請問一下前面出了什麼事?”“聽說闖進來個活人,驚動了鬼差們。”少年答完了繼續行他的路,路遠心道糟糕了。他與言朗對視一眼,不由分說便急急朝出事的方向奔過去。言朗跟在路遠後面,路過孟婆桌案的時候微微點了點頭。孟婆平靜地望他一眼,看著兩人從自己旁邊掠過去,心想地府果真是平靜太多年了。路遠遠遠就看見被眾多鬼差圍在中間的果然是莫念念,他雖然生氣她私自跟著入地府,可如今這情況,卻也沒辦法坐視不理,當下便不多想,提起落葉劍就衝了過去。言朗看現在這情況,勸和是不可能了,更不可能看見路遠吃虧,於是也加入戰局,只是出招的時候留了意不傷害到鬼差。路遠心想著之前言朗說過跟地府有交集,怕他日後不好做人,於是也不敢放開了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