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逃離。隔著布料嘉莉仍然覺得醫生接觸的那部分面板正在燃燒,他比自己高出很多,被籠罩在男人的陰影之下那種焦灼的口渴感又回來了,與此同時還有難以描述的羞恥與愧疚。面對著使者時她和那個男人有什麼區別呢。意識到這點的嘉莉有些艱難地搖了搖頭:“那個、個人,他……”醫生沉著的接下了他的話:“一個你的追隨者,嘉莉。現在你也是個名人了。”是的,一個她的崇拜者。在看清那個男人的眼睛時嘉莉就得到了確切的答案。“因為我是個殺人犯,”嘉莉輕聲開口,“所以他追隨我。”追隨一個殺人犯,被魔鬼附身的女巫。嘉莉想不出為什麼,但這樣的念頭仍然讓她感到噁心。聽到自己的話後,嘉莉感覺到萊克特醫生放在自己手肘的手掌挪了挪:“我需要確定你現在是否有失去控制的跡象,嘉莉。”不會失去控制了,她的目標已離開,嘉莉不想在她的使者面前展露自己丑陋的一面。也不能展露那醜陋的一面。那卑賤又令人噁心的,像那個男人的一面。她必須隱藏起來,就像隱藏自己的欲|望一樣。“我……很好。”最終嘉莉緩緩地吐了口氣,找回了自己正常的語調,“我只是有點驚訝,醫生。”醫生審視的目光讓她在一瞬間有種他會拆穿自己謊言的錯覺。但是他沒有。“很好。”萊克特醫生收回了自己的手,他轉過身彎下腰,抽出自己胸口口袋裡的手帕,隔著布料,從男人離開的地面上撿起一個黑色的皮夾。嘉莉的注意力被微妙地轉移了:“這是……他落下的?”身著大衣的醫生撇過頭:“fbi懷疑殺死蘇的兇手是在宣揚他認同你的觀點。”“是的。”護工告訴過自己,那個來遞送資料的法醫也告訴過自己,“您認為……是他殺死了蘇嗎?”“你認為呢?”醫生收起皮夾,不答反問。嘉莉抿緊嘴唇。宣揚觀點,或許是的。但是她的追隨者乾的?嘉莉不這麼想。“我不知道,醫生。”她垂下眼眸,小聲說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他能直接站在我面前告訴我他的想法。而不是這樣僅憑……猜測。”萊克特醫生以不易察覺的角度側了側頭,而後重新走到了嘉莉身邊,並沒有回應嘉莉的話語,轉而以一種敘述的語氣開口:“我想德斯賈爾丁女士應該在家中等急了,咱們走吧。”德斯賈爾丁女士如同嘉莉記憶中的一樣美麗善良。等到醫生把嘉莉送到她的公寓門口時,開啟房門的女士給了她一個淚眼婆娑的笑容和大大的擁抱,而後還體貼地給了她與醫生道別的時間。等到她重新走出德斯賈爾丁女士的家門口時,萊克特醫生從車中拿出一個袋子給她,嘉莉一眼就認出了袋子裡裝的是什麼。她的禮服,畢業舞會中被血液染透的那身。現在已經被洗乾淨了,粉紅色的布料透露出和煦的溫度,嘉莉接過袋子時只覺得手指在不自覺地顫抖。“想來洗乾淨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嘉莉勉強地說道。“是fbi的人處理的衣物。”醫生自然不會把功勞全部攬在自己身上,“這件禮服很漂亮,裁縫的手藝相當了得。”嘉莉扯起了一個笑容:“我自己做的。”然後她在醫生的臉上看到了意料之中的詫異。她的使者總是寵辱不驚又高深莫測,看到他驚訝的神情讓嘉莉莫名地感覺到滿足。而在需要讚美的時候,萊克特醫生從來不會吝嗇自己的言語:“這相當了不起,嘉莉。”“謝謝您,醫生,以及……”“什麼?”不知是出於什麼理由,或許僅僅是因為她那賴以生存的警戒心與觀察力在警告自己,嘉莉突然感覺到如果她將接下來的話說出口,很有可能會導致不可預料的後果。但是嘉莉覺得自己應該告訴萊克特醫生。她抬起頭來,用一種畏縮地語氣像是喃喃自語般開口:“……我臨走前又見了威爾一面。”當天使的名字脫口而出時,嘉莉察覺到醫生身上的氣場發生了變化。縱然他依然是那副莊嚴肅穆的神態,依然是挺拔堅定的站姿,甚至連五官也只是微妙地動了動,但她就是感覺到他和之前的態度不大一樣了。威爾說她想脫罪的想法不是自己的想法,嘉莉很清楚那的確不是。她知道那是誰的想法,就像她知道殺死蘇的人是怎麼想的一樣。“他說了什麼,嘉莉?”醫生用他依然平靜的聲線問道。“他說……”嘉莉攥緊的懷中的袋子,顫顫巍巍地回答,“他說我不必要……必要裝出害怕的樣子,因為……為我不再害怕。”然後醫生笑了起來。這是嘉莉第一次看到醫生以這種明確地的方式展露出笑容,他深刻的五官顯現出讓人安心的溫柔。他伸出了手,像是父親一般輕輕地碰了碰嘉莉的臉頰——父親,嘉莉的生命中從來沒有父親的存在,可她仍然出現了這個想法。“他說的對。”漢尼拔·萊克特醫生同樣放輕了聲音,幾乎是貼著嘉莉的耳畔開口說道,“你的確不必再裝出害怕的樣子。”作者有話要說:1霸凌者:在校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