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婁藍雨聽見薛涯的話大概會把他引為知己。池遲想起來總是向自己抱怨工作量太少拿錢拿得有點虧心的婁大宣傳。“你也說了,那是別人,我是我。好了,我不是來聽你教我怎麼做明星的,上次說的角色事情你搞定了麼?”造型師向池遲介紹了給她用的染髮劑,池遲隨便聽了幾句就點頭了。對於這些東西她關心的不多,專業的事情就讓專業的人去做好了,她只要負責掏錢。看著造型師又忙了起來,薛涯放下了手裡的香檳,轉身拿起了自己的包。“你知道的,製作公司只在乎你能給他們帶來多少的國內市場票房,對於你要演的是鳥兒還是爬行動物一點興趣都沒有。你想要退出夜鶯和孔雀的選擇,有些人一定會很高興,比如弗洛蘭絲,還有漢娜……”薛涯說的兩個都是這次受邀參演電影的女明星,個人氣質乾淨還有一雙美麗棕色眼睛的弗洛蘭絲喜歡夜鶯這個角色,漢娜作為目前暫定毒蛇扮演者卻對毒蛇這個角色興致缺缺,她更喜歡孔雀,不只是因為孔雀的戲份更多,更是因為孔雀的戲有很多細節可以捕捉,詮釋起來更討喜。snake這個角色可以說是這戲裡的一個泥石流,她很特別,也很不好演,與其他六個各有其美的女性角色不同,她很猥瑣,手段不夠帥氣,很多時候更像是個丑角兒。“其實我真是不懂你為什麼要爭取這麼個角色,說真的,我相信這個劇組一開始找到你不過就是想在他們的電影中增加一張能賺錢的美麗的東方面孔,俗稱叫……花瓶?當然,很顯然你並不想當一個花瓶,可我也不覺得snake是個多麼考驗演技的角色,漢娜的經紀人私下跟我說漢娜不喜歡這個角色是因為在這七個人裡面她是最單一的,就像一坨巧克力醬一樣,固定的味道,沒有變化和層次。”發自內心的,薛涯希望池遲去演夜鶯或者孔雀,討喜又漂亮。“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出國演電影麼?”鏡子裡,池遲看著他。“因為我想演更多我感興趣的角色,只有這一個目的。”穿著三件套西裝頭髮一絲不苟的薛涯看向梳妝鏡,看向梳妝鏡裡年輕女孩兒坦率的目光。過了三秒鐘,他率先移開了眼睛。“我知道了,我會盡量達到您的要求,畢竟您現在是我的僱主……我在國內的同仁也是這樣麼?每天去完成一些看起來跟金錢利益背道而馳只是滿足你個人需求的工作?”“對啊。”池遲對著鏡子眨了眨眼睛。“不然呢?”這個時候於緣已經把花生的殼都去好了,她小心地端著裝著花生米的碗,把帶著米分紫色內皮的花生仁兒都放在了池遲的手邊。自從年前池遲出國參加電影交流活動的時候有了食慾不振的毛病,讓於緣操碎了心。那之後就好像是某種條件反射一樣,於緣總覺得到了國外池遲就吃不好喝不好,胃還容易犯毛病,所以她就從超市裡買了一些花生煮熟了之後再去殼給池遲吃,為了能給她養胃。儘管池遲自己都說了自己只是那一次身體狀態欠佳,於緣依然固執己見,每隔一天都會讓池遲吃這麼一碗的花生。現在頭髮上被造型師抹了染色膏,池遲梗著脖子用手摸著花生米往自己嘴裡塞。隔間的玻璃門開啟了,陳方拿著列印好的工作表來跟池遲彙報工作,一副一本正經的職業樣子。可是薛涯記得自己前一陣在機場接到連護照都被池遲藏起來的這位女助理的時候,她的嘴裡是罵了髒話的。現在這麼一副溫和可親一切都由池遲做主的樣子跟那時候比反差還真是挺大呢。池遲就像是一個帝王,吃著內臣奉上的食物,聽著另一個大臣告訴她那個屬於她的王國裡又發生了什麼。而自己呢?儼然是另一個命中註定奔波勞碌命的大臣,必須按照國王的想法把她的領地變得更加廣博。這樣的想法連薛涯自己都覺得好笑,他輕輕晃了一下腦袋,喝掉了杯子裡剩下的香檳。 毒蛇危險,很危險,當池遲從門外步履輕快地走進來的時候,杜蘭導演突然就有了這樣的感覺。電影通常用什麼來表現危險即將來臨呢?放慢的腳步特寫讓人充滿了危機感的背景音婆娑的黑樹影飛起的烏鴉即將遮蔽整片天空的烏雲……導演們用自己的鏡頭訴說著故事,哪怕他們的鏡頭中空無一人,他們也可以操控著觀眾的全部神經,哪怕一滴水,一片漂浮的羽毛,手段高超的導演們也能用單一又短暫的畫面傾訴著心中的情感。巴西勒·杜蘭在氣氛掌控這一方面頗具才華,在過去的幾十年中他引以為傲。可是那個走進來的女孩兒,她的腳步聲很輕,帶著微妙的韻律,鞋底似乎是故意摩擦著地板,摩擦出的聲音細細碎碎,彷彿某種爬行動物緩緩滑過自己的領地。她的眼神很飄忽,像是有一團煙氣遮蔽在她的眼睛裡,讓人看不清她的心裡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