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只是主宅的側臥,但內裡實際上也是一處套房。蕭禍九脫掉了外套裡衣,帶著一身疲乏和有些混亂的思緒進了裡間的浴室。浴室裡已經有人放好了那圓形浴缸裡的水,伸手觸一下,水的溫度剛剛合適……與多數人適應的常溫不同,他更習慣於稍涼一些的水溫,難得馮管家還知道這件事。來不及多想,蕭禍九便將自己浸沒進水裡。浴缸似乎有按摩器的設計,水隨著慢慢波動,連帶著人的思緒都跟著水波的輕柔安撫漸漸平和下來。今天會見過的人一個接一個在腦海裡走過,靜下心來的蕭禍九不復之前的躁怒,開始細緻地在心裡分析起這些人的性格特點與優劣善惡來。直到已經將短期的行動思路整理得差不多,按泡著的時間來算也該起了,蕭禍九才帶著嘩啦啦的水聲起身,到淋浴的耳室裡沖洗了一會。對著擺在桌案上的浴袍皺了皺眉,蕭禍九抬手扯了一條浴巾圍在腰間,拿了一條毛巾擦拭著頭髮,便徑直推門走了出去。走過裡間的短廊,視野明堂起來的 跟錢蕊認識開始到現在已經有三年了,這三年時間裡蕭禍九學著將哄女孩子的情話說得既不會顯得露骨又不致太過含蓄,在這方面自詡也算爐火純青,卻萬萬沒想到有一天會被一個男人這麼輕薄而放肆地調戲。而且這個男人,偏偏還是當初被自己看做一根在情事方面永遠不會開竅的木頭似的……好哥哥。聽了這話之後再看男人眼裡壓抑著的闇火,蕭禍九對這份誇獎的含金量毫不懷疑。只是他有點意外,原來當初他嘲笑男人在對女孩子這方面完全沒有任何天賦,實際上卻是人家將這天賦用在了追男孩兒的地方。唔,所以在見面之初男人那麼大的反應,除了似是故人來之外,還有不知佔了多少成分的、對這精緻皮囊的喜愛咯?蕭禍九回過神來,驀然笑了。這笑容不復白日裡表現出來的那些恭謹、溫順、乖巧……反而帶著一絲危險和恣肆的味道,星星點點的因自覺受辱而產生的憤怒情緒在他的眼底微閃,卻愈發襯得那雙墨色的眸子晶亮。他不是沒遇見過對自己感興趣的男人,只不過因為他明暗兩重身份都駭人得很,所以鮮少有人敢表露出來。只不過那些即便是隻用汙穢的視線自以為不為人知地摩挲他的身體的,也盡皆被他折磨得生不如死——這倒是第一次,真真正正遇上一個能讓他無可奈何的。至於這無可奈何裡,有幾分是因為對面這個男人所代表的可怖勢力,又有幾分是他下不去手,蕭禍九自己也不敢去深究。蕭禍九一想到這兒愈發地惱怒,臉上的笑意更加涼了下來。他定定地看著男人,不做多餘動作,也不言語,任那人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唐奕衡無奈地苦笑了下,他只看小宸這副狠狠地壓抑著撲上來咬他的情緒的模樣,就知道小宸現在有多惱怒。只是他的小宸到底是長大了很多,若是放在七年前,聽了這樣的話,大概現在已經把小牙印蓋在自己身上了。唐奕衡知道蕭禍九有所圖,也知道就算自己現在提出些什麼要求,恐怕為了自己的圖謀蕭禍九再惱怒也會咬著牙忍下來。他更知道,哪怕自己提了要求做了什麼,小宸在之後的日子裡也不會因為這件事而恨上他或報復他。可他越是知道,越是沒辦法遵從心裡的意願做出些什麼。他那麼心疼眼前的這個人兒,他把這個人視為比自己生命的重要的存在。他捨不得。“我沒有別的意思。”唐奕衡退了一步,神色與情緒都被他強自壓抑著平穩下來,“晚安。”說完最後一個詞,唐奕衡轉身離開了這個房間。莫名地,蕭禍九從男人的背影裡看出了一絲與對方的身勢一點都不搭的狼狽來。第二天下午,來接他們去參加晚宴的禮賓車如約而至。車身極長,線條流暢色澤漂亮,一眼便知是頂尖的人物才用得起的配車,更罔論車屁股後面還跟著一串造價不菲的豪車。蕭禍九瞧了卻有些暗自皺眉:七年不見,這男人連習性都變了麼?還沒等他想完,後面九輛車車門同時開啟,九位年紀不同的長老一個接一個下了車來。“唐先生。”這些長老裡最年輕的也有四十多歲了,這麼九個人站到那兒行了禮問了好,站在唐奕衡身旁的蕭禍九都有些下不來臺。唐奕衡對於九位長老的出現毫不意外,他知道就算自己昨天說了不許,一向聽話的二長老也絕對不會答應。唐家家主對於九部來說就是主子,何況他唐奕衡在唐家九部可謂是積威深重。平日裡他鮮少參加一些公眾活動,主要原因便在於只要他一出場,後面必定跟著九位老大不小的“僕人”。這“老大不小”指的可不只是這些人的年齡,更是指他們的身份——哪一個拿出來,不是能在第七區打個噴嚏都驚擾一片的人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