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瑾的步伐一頓,眉線擰了起來,連面色都多了兩分蒼白。方之淮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兀然停住時,便轉身望了回去。一見杜文瑾的神情模樣,他忙抬腳走過去將人扶住,神情微凝——“你不舒服?”他轉頭看向聞聲望來的周淵,神色微沉:“檢查氧濃度。”周淵一瞥見杜文瑾蒼白得有點難看的面色,也是不敢耽擱,去旁邊的儀表位置認真檢視了幾遍,他皺了眉,轉回去。“先生,氧濃度等空氣指標都沒問題。”方之淮臉色更是沉了幾分,扶在杜文瑾身上的手稍加力,就要彎腰將人抱起來。“不用——”杜文瑾驀地伸手扼住他的另一隻手臂,阻止了他的動作。“……”方之淮動作一停,垂眼看向杜文瑾。此時天旋地轉的感覺已經淡去,杜文瑾輕抿住失了血色的唇,他睜開眼後搖了搖頭。淡色的唇角自嘲地一掀。“沒事,光線太暗了……一點後遺症而已。”“……”思緒稍一延展,方之淮便明白了杜文瑾所說的後遺症的根源在哪兒。他的眉緊緊地擰了起來。“嚴重嗎?”“……”杜文瑾不緊不慢地抬起眼簾,露出來纖長眼睫下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清澈而微涼地望了方之淮一眼。這一眼凝滯了大約幾秒的時間。幾秒之後,杜文瑾收回了視線,垂到別處去。他抬手將方之淮扶在自己腰間的手扳了下去,語氣和聲音都是淡定平穩的,聽不出情緒——“沒什麼,不嚴重。”杜文瑾抬腿走了出去。方之淮站在原地沒動,神色看起來還算得上平靜——除了在身側攥起來的雙手,和壓抑得有些發僵的身形。而不遠處,靜默地聽了也看了全過程的周淵神色一頓。等杜文瑾走到他面前,問了一句“顧靜人呢”之後,周淵才重新邁開步子。沒人看見他轉身時輕輕摩挲了下拇指的指根。若是有熟悉周淵習慣的人,就會知道他是又做了什麼讓他覺著有些猶豫彷徨的決定。……杜文瑾是在地下酒窖的會客區見著顧靜的。平素總也光鮮亮麗的顧影后,此時像是隻瑟瑟而無助的流浪犬,直到看見杜文瑾的身影時,她才終於忍不住從沙發上驀地站起來,本能地就想往杜文瑾的方向跑去。“杜少——”只可惜她還沒邁出兩步去,就被站在沙發兩旁的彪形大漢直接伸手攔了。對上那兩人凶神惡煞的模樣,顧靜抖了一下之後,只能梨花帶淚地坐了回去。臨了還不忘楚楚可憐地看了杜文瑾一眼,才低下頭縮在那兒。看著顧靜那副狼狽得妝容失色、衣衫凌亂的模樣,再瞥一眼沙發邊上站著的那體型能頂她兩個半的膀大腰圓的壯漢,杜文瑾似笑非笑地轉向了周淵。“我原來以為方之淮就夠不注意尊重女性的了,這麼一看,你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啊。”周淵頷首,沒什麼猶豫地接了話。“杜少爺,我確實沒您那麼憐香惜玉。在我的世界裡,只有朋友和敵人的區別,沒有男女——否則,一不小心可能就會死人的。”他頓了頓,抬眸,“而我不想死的是自己。”杜文瑾垂了眼想了想,幾秒之後竟是很認同地點點頭。“有道理。”“……”有他們方先生做前車之鑑,周淵原本已經準備好抵禦大波攻擊,沒想到卻撲了個空。周淵一時有點回不過神來,愣愣地看著杜文瑾。而杜文瑾表達體諒之後,就再沒去看周淵的反應了。他望著顧靜那副可憐模樣,琥珀眸子裡諸般情緒暗轉。猶豫了片刻之後,杜文瑾走到了顧靜旁邊的那張沙發上,提了下褲管,坐了上去。“方先生,我們談談?”不同於之前帶著輕慢和微嘲的口吻,這一句“方先生”比從前加起來都認真了幾分。而方之淮很清楚原因是什麼,故而他微蹙了眉,目含冷芒地望向了顧靜。顧靜剛向杜文瑾投去了充滿感激的眼神,就感受到了來自方之淮的敵意,她不由瑟縮了下,又低下頭去。杜文瑾確實不知道他們對顧靜做了什麼,但只看顧靜的反應,也猜得到其手段必然溫柔不到哪兒去。“方先生?”他耐著性子又重複了一遍,那雙漂亮的眼睛裡卻沒太多的溫和了。方之淮從顧靜身上收回了目光,他站在那兒沒動作,薄唇微啟。“你要……和我談?”平靜的話音裡暗濤湧動著深沉的情緒——“拿什麼談?”“……方先生大概是誤會了。”杜文瑾伸手一指顧靜,“確實是我跟你談,但矛盾在你和顧小姐之間,欠了你的是她不是我;你要條件,也該跟她去要。”這話出口,不僅方之淮意外地一抬眼,顧靜都有些不可置信地望了過去。杜文瑾不疾不徐地補充了句,這一次他是看著顧靜的。“我之所以肯出面,不過是因為當日事情,可以說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我。我來承擔我應有的責任——盡我所能使兩位和解,僅此而已。”杜文瑾稍一停頓,轉向方之淮:“無論是什麼條件,只要方先生肯提出來,我相信顧小姐都願意履行。”方之淮沉默了兩秒。“假如我不願意呢?”“——沒得商量?”杜文瑾挑眉,笑意一淡。“如果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