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君浩這才不緊不慢地接上話音:“不過處在這年頭,年輕人的脾氣還是收斂點才好——彎彎腰說說軟話陪陪酒都不肯,那你在這個圈子裡是待不長遠的——要那麼些不能吃飯不能禦寒的氣節有什麼用?”他把左手手裡的杯子往前面的玻璃桌面上一擱,杯底與桌面撞出一聲輕響。響聲之後,錢君浩慢悠悠地抬了眼,“……你是個聰明人,文瑾,你說我說的對不對呢?”杜文瑾原本半個字都不想搭理身後那人,只是隨著對方的話音繃得越來越緊的那根弦還是咔嚓一聲斷掉了。他霍然轉身,目光在沙發上那一圈人面前掃過,嫣紅的薄唇抿著鋒利的笑容弧度,微微開合——“把這種狗屁不通的歪理當做信條,誰給你們這些垃圾這種自信的?”看眾人面色陡變,杜文瑾垂下去的視線驀地一掀,如浪翻峰湧,唇角笑色也在這一刻冷得近乎艶麗——“娛樂圈裡就是因為像你們這樣的蛆蟲太多,所以才埋沒了真正的良知——但你有什麼好驕傲的呢?就算用你們蛆蟲的那些骯髒齷齪的東西汙染了這個地方的規則,你們也不是發號施令的造物主……”杜文瑾盯著錢君浩漸漸變得鐵青的臉色,一字一句地將最後的話音吐出唇瓣——“沒有半點氣節,是為卑微;沒有絲毫羞恥,是為扭曲——外表的裝點即便再過華麗,也遮掩不了其下皮肉——你們仍舊只是一群腐爛到根底的蛆蟲而已。”“…………”杜文瑾話音落後,這包廂裡面的氣氛已經緊繃到近乎僵滯的狀態。坐在沙發上的眾人一個比一個臉色難看,若不是礙於主位上的錢君浩還沒有發話,大概早有人要暴跳如雷了。在滿屋人目光復雜的注視下,杜文瑾仍舊神色冰涼而淡定地看著錢君浩。在這種沉默的對峙裡,錢君浩原本鐵青的臉色卻是很快就平復下來,一點猙獰的笑意出現在他的眼底。“文瑾……”這兩個字被他以近乎褻玩的輕慢態度從唇舌間吐出,帶著不遮掩惡意的目光慢慢地從杜文瑾的眉眼滑過鼻唇,掠過鎖骨,拂過腰身,覽過雙腿,最後收於腳尖。“生得驚豔,說話也一樣漂亮得凌厲啊。”錢君浩臉上笑容愈發明顯:“原本我還覺著一支小廣告而已,沒必要親自來,見了你以後才發現……還好我今天來了。”他左手拿起之前擱置的杯子,手腕輕搖,杯中的漿液隨之在迷離的燈光下轉動起來。透過那光怪陸離的酒色,錢君浩笑得燦爛,內裡深藏的慾望卻愈加刺眼——“這樣吧,我再給你最後一個機會。”錢君浩將手裡的杯子一抬,晃了晃裡面的半杯酒,笑意獰惡,“把這杯酒親口餵給我……我就原諒你剛剛說的話。”“…………”杜文瑾的目光落到那杯酒上,他唇角弧度漸漸拉平,精緻的五官間情緒淡去,最終歸攏於無,“我如果不這麼做呢?”錢君浩似乎沒有想到杜文瑾還會有這麼一問,稍稍停滯之後,他眼底興味更濃——“你如果不這麼做……我猜你今天很難順利走出這間包廂。”聞言,站在眾人視線中央的青年沉默下來,漂亮而勾人的精緻眉眼似乎都微微垂了下去,眾人視線可及的地方,青年的臉色似乎有些發白,淡粉色的唇瓣也失了血色似的。之前開口時的鋒芒畢露也在這會兒漸漸收斂至完全消失,如同虛張聲勢的幼虎畏懼地收回爪牙,青年的聲音隨著視線一點點壓了下去。“……我如果照你說的做,你就放我離開?”錢君浩將杜文瑾的神情變化一一收於眼底,過了須臾之後他微微頷首,“那我就可以……暫時放過你。”“……好。”青年答應著,聲線似乎還帶著點抖音,連慢慢伸出來的蔥白指尖都帶著點輕顫。這前後反差看得眾人情緒莫名而有些呆滯。——這怕不是個神經病吧?便在他們這樣想著的時候,聲音柔軟的漂亮青年從錢君浩的手裡接過了盛著酒漿的玻璃杯。下一秒,弧線完美的白皙臉龐上,淡粉色的唇驀地勾了起來。抵著玻璃杯壁而恍若透明的指尖在空中輕輕一停,手腕一翻——“嘩啦”一聲。伴著身旁女孩兒的驚叫,帶著冰塊的酒潑了錢君浩一頭一臉。錢君浩怔了一下,眼神一厲,下一秒又回過神來,目光復雜而興味地看向杜文瑾。……本來他便沒覺著杜文瑾會肯屈服。再怎麼裝軟弱的幼虎……也都是一隻能撕人的虎啊。所有人呆滯到近乎石化的狀態間,杜文瑾笑吟吟地揚起了下頜撩起了眼簾,一雙桃花眼裡像是藏了個引人深陷的光彩迷離的世界——“讓我親口餵你?——你他媽腦子進水認錯爸了?”潑完酒之後,杜文瑾垂眼,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手裡的玻璃杯,在空中比量了下,然後才沒什麼興致地扔到了一旁。“咔嚓”一聲,玻璃杯碎了一地。有幾個人視線呆滯地跟著望到地上去,那晶瑩剔透的碎片上,彷彿每一片都映著青年那恣肆張揚的笑顏。“真有你這麼個兒子的話,那可就太損陰德了——所以很抱歉,錢總,這個便宜爹我可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