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杜文瑾沒了下場的興趣,拎了盛著紅酒的醒酒器,勾著個晶瑩剔透的球形勃艮第杯,坐在角落裡自斟自飲。平素裡漂亮勾人的琥珀色眼眸都沒了焦點。顧靜原本也被杜文瑾打發過去同那些人玩樂,過了會兒,她才漸漸從人群裡退了出來,不動聲色地到了杜文瑾的身邊。挑了個合適的時機,顧靜伸手取走了杜文瑾手裡的醒酒器,給對方斟上一杯。杜文瑾最初沒什麼反應,直到手中勃艮第杯裡紅酒漫上三分之一,顧靜收了動作,杜文瑾才不緊不慢地抬起眼來。這人之前失著神,琥珀色的眸子裡不見焦點,此時終於慢慢地在顧靜身上停住。像是回了神,杜文瑾唇角挑起來,一點漫不經心的笑意抹上去,幽深的瞳孔輕輕縮住,那顆淡褐色的淚痣彷彿都在眼角微閃。“靜兒?”“……”顧靜心口驀地多跳了一下。——這人實在生得太好,面相漂亮到讓人擔心有些命薄;若是拿那雙桃花眼將人專注瞧著,真彷彿能勾了魂去。也難怪那些不知他身份的,會以為是她包養他。杜文瑾沒在意顧靜的失神,他自顧抬起勃艮第杯的杯腳,葡萄酒從舌尖漫入,酒香在呼吸間氤氳,這味道令人懷念而迷醉。他的第一杯酒,就是那人教著喝下的。“你有什麼想問的?”杯中酒漿被一飲而盡,果味甘甜之後的苦澀與喉口的灼感讓杜文瑾微蹙了眉,只是很快他就斂去了這些真實的情緒,轉為一點似笑非笑的神情。“沒什麼。”顧靜輕笑,手裡醒酒器輕輕地旋動,帶著掛壁的酒液留下曖昧的半透明色澤,“我只是有些好奇……”她似是不經意地抬起眼來,“原來二少,還與環業集團的方總熟識啊……”杜文瑾眼底流轉的情緒有一瞬的滯然,他望著顧靜的目光裡,在這一滯之後,已有涼意一點點滲上。“怎麼,你對他感興趣?”顧靜未查,掩唇而笑:“方總年輕有為,誰對他不感興趣呢?當初他還未回國的時候,ver週刊評選年輕一代最具影響力男性代表人物,他的公投第一名可是當之無愧——圈裡年紀輕輕的那幾個天王影帝,都是毫無懸念地被壓在下面呢。”“……是麼。”杜文瑾捏著杯腳的指尖微白。顧靜沒注意到,於是仍舊輕言輕語地繼續:“二少若是與他有什麼嫌隙,也不該放在明面上才是,若是杜家能與方家交好,那憑著方總的才幹和方家的勢力,對杜家百利而無一害啊。”杜文瑾沉默了片刻,鄭重地點了點頭。“是我錯了。”聽杜文瑾這麼知趣,顧靜雖未接話,但眼底已露喜色。哪知杜文瑾接下去的話音就立刻將她從雲端打進地獄裡——“我不該帶顧小姐去見我大哥。”杜文瑾抬眼,對著面色微白的女人,笑得近乎涼薄,絲毫看不出片刻前他的稱呼還是再親暱不過的“靜兒”——“我一直以為顧小姐是個聰明的,可惜,是我錯了。”“……”顧靜臉上僵住的笑意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回覆,她軟著身子攀附杜文瑾的手臂,“是我多嘴了,二少不要生氣啊——”只是她的上身傾過去,柔荑還沒等覆上杜文瑾的手臂,仰在那兒的人已經順勢起身,錯過身去。她只來得及看清那人眼底泛著涼意的笑色。“回吧。”見杜文瑾往外走,有幾人紛紛抬頭。“杜少這是……?”“我還有個新劇本要看。”杜文瑾扯謊扯得面不改色,桃花眼裡笑意半含,“你們盡興玩,我先走一步。”眾人應了,杜文瑾轉身便走,顧靜拿起一旁手包,步子略急地跟了上去。餘下的眾人目光從那一前一後兩道身影上收了回來,其中一人把手裡酒杯一撂,笑了。“看來,即便是影后也沒能撐多久嘛——哎,之前誰賭一個月來著?來來來,自覺認輸啊!”“嘖,”顯然是認輸分隊裡的一個不耐煩地捋了捋頭髮,然後又氣急敗壞地笑了,“杜二少整個一妖孽,這身邊美人兒如流水,偏就沒有個能降得住他的?”“那也得人肯往裡扔真心啊。”最開始那個笑眯眯地接了話,“大家誰看不出來——杜二少肯用心嗎?”“哈哈,也是…………”======車停在了別墅區最裡面一排獨棟別墅前。車內後座,安靜得像是幕布拉開前的舞臺。只不過其中一位神色微白,朱唇半咬,另一個卻是單手搭著膝,手肘半倚在車門上,漫不經心地望著窗外。路邊就是掩映在人工叢林下的水景,造型漂亮的路燈在漾開的水紋間映出各異的光暈,朦朧得像是場無痕的夢。顧靜也覺著今晚像是她的一場夢。起起落落,大喜大悲,到最後竟就要成了一場空影。她實在不甘心。一想到這兒,她漂亮精緻更昂貴的臉上,神情也就愈發悲慼了些。“杜少……”女人的聲音聽起來楚楚可憐。——顧靜素來會拿捏在不同人面前的表現,她能強勢得不弱於男人,也就能軟得過任何女人。除了一張足夠資本的臉外,她能拿到影后的稱號,從來沒缺少過演技的加成。只不過在這人面前,她卻是註定了要鎩羽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