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跟自己又磨了一段時日,蘇葉子終於把最後一絲耐性磨了乾淨。從城主府裡專人伺候、閒雜禁足的獨門小院走出來,蘇葉子循著景七的氣息,面色難看地往東直去。路過的城主府的下人乍一見死寂了許久的小院裡突然冒出個人來,手裡的托盤嚇得差點沒端穩,等蘇葉子的身形已逝,他才反應過來,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原來府中下人所傳言的金屋藏嬌是真的啊……就是沒想到竟然是個男子……不過長相確實沒得說……”下人咕噥著遠去,腳下步子都急了幾分——他得好好和張順說道說道,讓那廝之前還和自己打賭嘴硬……另一頭,蘇葉子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循著景七的氣息找到了一間檀木門的房外,蘇葉子冷聲開口:“景七,我有事問你。”裡面正與太行幫骨幹交談的景七一愣,心道這位祖宗怎麼來了,面上卻不敢怠慢,親自起身迎了出去。房門開啟,兩人甫一見面,蘇葉子理直氣壯地坦誠道——“之前答應的一年之期,我反悔了,告訴我你們的計劃,我現在就要去菩提寺找他。”毀諾毀得如此坦蕩,實在難以想象這是 貧僧了了菩提寺作為仙域四大仙門之一, 盤踞北疆, 名義上震兩域之界, 但對仙域北疆的管控力卻一直不強。佛門弟子心懷蒼生,對天下萬物都是一視同仁——連人與物的界限都模糊, 那就更不用說仙與魔的分隔了。所以北疆名為仙域,近些年來卻常能見魔域弟子出沒,只要不發生危及百姓的惡劣事件, 無論是菩提寺這個龐然大物, 還是它的地盤上的修仙世家,基本都不會與這些魔修衝突。只不過少了維穩這種慣常的仙門與凡界溝通的套路, 菩提寺卻也有他們自己的辦法。——那就是每年收入山門中的俗家弟子。這些弟子往往都是由北疆根深蒂固的修仙家族舉薦,無論年齡修為,都可進入菩提寺中做佛法修行。為期三年,期間可自行請示離開。菩提寺在此前後都不會索取任何報酬,反而是為俗家弟子們儘可能地提供佛修之法。也算是貫徹了他們慈悲濟世的信條。——從前從空明那裡聽說過這一點, 蘇葉子一貫不置可否;到今天, 他才真覺著當初發明這個條例的,一定是位值得敬仰的得道高僧。“兩位施主請留步。”山腳下守著的小僧彌給從不遠處停著的馬車上走下來的兩人作禮, “俗家弟子舉薦, 須納通牌。”走在一旁隱隱居於側位的中年男人上前,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塊暗紅色的木牌, 其上刻著一個“杜”字。“原來是杜家主。”小僧彌不驚不擾地做了一個合十禮,“只是寺中近日為免繁雜擾亂佛家清修,只能由被舉薦人獨自上山。”那中年男人聞言一怔, 然後轉向了身後模樣漂亮的年輕人,“蘇長老,這兒就是菩提山了,您看……”“杜家主不必再送,請回吧。”蘇葉子笑意淺淡得幾乎可以忽略,他極目眺向遠處洪鐘震響香茗漫山的寺廟,漫不經心地給對方神識傳音:“這次借用了南山杜家的舉薦名額,我心裡還是過意不去的。”“哪裡哪裡……”那中年男人聞言,忙神態惶恐地搖頭,只是知道大抵知道蘇葉子以俗家弟子身份入菩提寺,定然是有所顧忌,也不敢多言,同樣以神識傳音回道,“您能瞧上我杜家,還將我那頑劣孫兒收入峰中,已經是對我杜家的抬舉。有什麼事您都吩咐一聲就行,如何用得上‘借’字……”“杜家主的慷慨和深明大義,我記下了。”蘇葉子不想與對方客套,開口截住對方的話音。然後他垂了眼,似笑非笑地看著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