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起聞言,眼底一絲涼意劃了過去,他依言起身,拾起了身後泉石上的衣袍,一一穿起,走了出去。等雲起身影消逝,溫泉裡蘇葉子重新趴到了圓石上,眸色微沉:“魔修,為什麼會認識他……”修長白皙的指尖無意識地敲著眼前的圓石,只是幾秒之後,蘇葉子神色一呆,然後眼神僵滯地慢慢移到自己的手上。手掌稍稍翻過來,掌心紅彤彤的一片。“……逆徒!”像是想到了什麼畫面,蘇葉子兩耳微紅,神色極不自然地把手垂進了一旁的溫泉。——沿著圓潤的玉石鋪著的細長小徑,避過了層層掩映的竹林,雲起孤身走下了城主府的後山。到了山腳的小徑尾處,一身紫袍的太行城城主低眉順目地站在那兒,看起來已經等候了很久了。察覺了雲起沒有刻意遮掩的氣息,不等兩人距離靠近,太行城城主已經毫不猶豫地單膝跪了下去——“是屬下思慮不周,請您恕罪。”“……”垂在袍袖下,雲起的手微微攥起,他的目光在紫袍男子的身上一掃而過,毫無停留之意,直接走過了對方跪著的身旁,“你認錯人了。而且,在陰陽城我就說過——不要再跟著我!”“您從不會逃避和畏懼任何事情——”跪在地上的紫袍青年轉身仍是跪姿對著雲起的方向。“是因為檀宗這位長老嗎?”“……”雲起的步伐戛然而止。眼底隱隱有黑色的怒焰燎天而起。他不記得跪在後面的這個人的任何事情,但他偏偏似乎又對這個人無比熟知……何等狠辣心性,何等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瘋狂……“你如果再敢對他有半點不利——我不管你有意還是無意。”雲起一字一頓地轉身,眼瞳漆黑如點墨,深不見底,“那我保證,到死我都不會再記起從前的半點事情……景七。”陡然聽見了自己的名字,紫袍青年渾身一震,瞳仁慄慄地仰頭看著雲起,然後半晌才帶著顫音低下頭去:“景七願為您赴湯蹈火,死而後已。”“那你就記著。”雲起沉眸,“我珍他如至寶,如之前事情,絕不允許再次發生!”“景七遵聖命。”雲起因之前事情心中所生鬱結這才稍霽,面色也不再冰封一片,他垂了視線看著景七:“起來說話。”景七依言起身。“你如何得知我是來尋無根水?”雲起問道。景七稍一猶豫,然後直言:“千年前您親赴仙域,本就是為神脈靈物而來……至於是為哪一柱,屬下不得而知。之前玲瓏木之事過後,屬下一直命人在檀山外布控,不久前得到訊息,說您往北疆而來,這才……”雲起沉吟片刻,而後道:“無根水在菩提寺中,據傳還是與菩提神樹伴生,你們有解?”景七沒有直言,而是另開一句:“太行城中,有一戶人家的長子就拜在菩提寺中,且居真傳之位,只不過前不久回門了斷塵事,出了意外,身死道消——如今,訊息還未傳回菩提寺中。”雲起眉梢一揚:“菩提寺真傳?”景七垂首:“我等術法淺薄,魔氣遮掩恐為寺中隱遁高僧所察。”雲起默然片刻,點了點頭。 乖徒被洗腦了?蘇葉子在竹林的溫泉旁邊待了一整晚。直到垂在圓石上的長髮沒調動真元都自然地由溼轉幹, 他還是沒等到自家乖徒再次出現。“這是把自己師父忘得幹一幹二淨了啊……”蘇葉子咕噥著, 將外袍披在身上, 隨意地束好了帶鉤,籠了鴉羽似的墨髮, 他起身沿著竹林小徑往山下走去。山腳也站著個等他的人。還是景七。“……你怎麼在這兒?”蘇葉子微詫地挑眉,按他的猜想,以為這人此時應該正跟雲起商量著無根水那些不能讓自己這個“外人”聽見的事情。蘇葉子的疏遠並沒有絲毫的遮掩, 反而表現得大大方方, 坦蕩利落。景七站在這兒等的時間也不短了。如果昨晚沒見著那驚世駭俗的一幕,他肯定不會親自候在這裡——畢竟以陛下的身份, 在仙域的第一仙門裡拜了師,等日後陛下清醒,怎麼想也不會給那個壓了自己一輩的仙修什麼好下場——即便這人是第一仙門的督察長老、還是仙域裡修為名列前茅的大能修者。可若是兩人遠不止師徒關係,那景七就不敢怠慢了。“蘇長老,我是替……雲道友在這兒等您的。”“‘雲道友’?”蘇葉子似笑非笑, “我看你對雲起的態度, 可不像是對一位萍水相逢的道友啊。”景七對於蘇葉子的揶揄毫不在意,仍舊溫和地還以一笑。蘇葉子昨日相處已摸透這人脾性, 也懶得與對方多言:“讓你來傳什麼話?叫他自己來。”“……”即便明知這人在陛下面前地位一定極為特殊, 聽蘇葉子這麼開口,景七眼底還是劃過一絲戾意去。似乎察覺了景七的情緒, 蘇葉子側眸瞥了他一眼,嫣紅的唇角微勾,輕言輕語一字一頓:“別作死……看在他的面子上, 我才不動你。”景七也不氣惱,平復心緒,壓身做了半禮:“雲道友已經去取無根水,因蘇長老的模樣和氣息在四大仙門中的辨識度太高,不便與您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