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好了啊……你最喜歡雪景了……”“……嗯。”“不知道……寒瓊峰上的雪，有沒有停……”蘇葉子聲音輕得像要散盡，“那是我答應給你的雪景……如果停了……多可惜……”“不會停。”雲起的聲線輕輕地顫著，一滴淚順著他的眼角飛快地撲下，跌得粉碎——“那是我見過的最美的雪景……永遠都不會停。”“我好想回去看看啊……雲起……”蘇葉子茫然地睜著眼眸，只是那雙澄澈的眼睛裡已經聚不起焦點，他看著虛無的空氣，聲音很輕，“我想回寒瓊秘境……你坐在石榻上……我長在你身邊……那裡陽光好舒服啊……雲起……”“明年春天——”雲起的眼淚撲簌而無聲地滾落，他的聲音重重地哽咽了一下，“明年春天我帶你回去——”“……好啊。”蘇葉子慢慢地合上了眼，唇角一絲淡得快要消失不見的笑意。“我還想……陪你……再看一次寒瓊的雪……景……”“葉子……”雲起的聲音沙啞而歇斯底里，痛苦得近乎哀嚎的聲音迴盪在整個宮殿裡。“……為了你我可以不再做半點惡事、我可以像你一樣去救天下人……我願意贖我所有的罪過、我願意還我欠這天下我欠任何人的一切……只要你別離開我，葉子……求你別離開我……求你……”一隻纖白得像是要透明瞭的手掌輕輕地撫了撫男人的頭。“別怕……我答應過你的……”那個聲音有些後力難繼地停了片刻，才繼續，“離開之前，我會知道……告訴你該去哪裡……”——蘇葉子最終還是沒能等到第二年的春天。他離開的那天，整個魔域都在一場千年難遇的大雪裡。帝宮的寢殿依舊溫暖得如同仙域的初夏，雲起靜默地坐在床邊，像座被抽了魂的雕塑。蘇葉子沒再裹在衾被裡，他穿著一件薄薄的衫袍，坐在床上，看起來精神很好，唯獨露在外面的肌膚雪白透明。這一次不是像要透明，而是雲起伸手想握住他，卻只能握到虛虛的影兒。察覺這個事實的第一刻，男人的眼眶紅得讓蘇葉子心疼。“我很想陪你回去看雪景。”蘇葉子無奈地笑著，看了一眼自己快要透明的身體。“但沒辦法，看來還是不行。”“你會去哪兒？”等到一切情緒都平靜下來，男人的眼瞳歸於沉寂——那是一種蘇葉子也從來沒有見過的沉寂，在那裡面，他看不見一點想要繼續活下去的光色——“幽冥？還是……”男人垂眸，看自己手掌上那人透明的指尖，抬眼，神色依舊平靜。“魂飛魄散？”蘇葉子被他的眼神看得心裡微驚，想伸手去摸一摸男人的側臉，只是困於現實，卻辦不到。“你別犯傻——”蘇葉子眼神急切，想伸手去碰觸男人，但最終只能頂著這虛虛的影兒趴在男人的面前，黑眸熠熠地微閃，“你看我現在的樣子，哪裡是會魂飛魄散的模樣，嗯？”“我不怕了。”雲起沒回答蘇葉子的話，他伸手虛虛地掂著蘇葉子的手掌，抬起眼來，“不管你去哪兒，我都不會怕了。……我會和你一起。”蘇葉子卻是怕了，他似乎張口就想說些什麼，又有些避諱地看了寢宮外的天穹一眼。糾結了許久他認真地看著雲起：“幽冥與魂飛魄散都不是我的去處，相信我，我答應過你會重新出現，所以我不會騙你。”雲起眼底如古井不波：“我相信。”“……”蘇葉子頭疼，這人這麼不配合的模樣，定然不會肯……蘇葉子驀地靈光一閃，他眼眸微亮：“寒瓊秘境，你用玄黃土複製的那段往事裡，可記得第一次遇見我，不，遇見寒蛩，他如何與你說他的來歷的？”雲起思索了須臾：“寒蛩仙君煉魂所——”餘音未盡，因著面前那人驀地湊近，像是要吻在他的唇上，只不過沒什麼真實的觸覺罷了。阻了他的話音，蘇葉子點頭：“檀宗萬書閣，你不曾進去過的三樓——那兒會有你想要的答案。”尾音稍稍急促，等最後一個字落下時，蘇葉子的身體已經幾乎完全透明。雲起的眼底掠過一絲慌亂。蘇葉子又上前湊了湊，像是親吻他的眼角：“千萬別做傻事，去萬書閣，找到答案……我在那兒等你。”話音和蘇葉子的身影，最終一起消逝在寢宮之中。“……”雲起悶哼了一聲，視線在整個寢宮裡尋過幾遍而不得，強壓的那口血還是順著唇角溢位了一點來……魔後殿下氣機一逝，在帝宮中的景七與囚牛將軍木一就察覺到了，兩人幾乎神色同時劇變，飛快趕到了寢宮之外，心臟縮成了一團，等著裡面的動靜。然而這一等，就等了整整三天。在他們都懷疑裡面的魔帝陛下是用什麼方法迷惑了他們的感知的時候，寢宮裡終於有了動靜，他們的魔帝陛下推開殿門走了出來。讓這兩人茫然的是，魔帝陛下看起來卻沒有任何異樣，儘管依舊平靜得令人心驚……但又似乎並非之前那般一身死氣重重？沒等他們回神，就聽見魔帝陛下留話，說自己要回仙域檀宗一趟，等兩人開口想要挽留，魔帝陛下的身影早就不在魔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