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這一路來, 了了就面無表情地聽蘇葉子給自己講那個“乖徒雲起”的事情。了了僧人忍了一路,眼見著菩提山就要到了, 耳邊那人也快要把自己乖徒誇得神界有凡界無,他終於忍不住開口:“若蘇長老的徒弟真是如此合心,為何不見他跟在蘇長老身旁?”蘇葉子難得頓了一下,然後嘆了口氣。了了以為戳到了蘇葉子的傷心事,正要反省自己這話是不是說得極為不應該, 就聽見前面蘇葉子的聲調裡揚起壓不住的得意——“沒辦法啊, 我太慣著他了。”“……”了了僧人已經不想說話。“我也可以這樣對了了師父你的。”蘇葉子明目張膽地引誘,帶著淺淺笑意的聲音聽得人微醺, “——只要了了師父肯還俗就行。”了了沉眸:“……菩提山到了, 蘇長老。”本來就只是玩笑的蘇葉子也沒期望得到答案,笑了笑就御劍下行, 最終二人落了地,前後並行地上了山,踏入寺門。“我須與德宇高僧稟告。”了了僧人一入寺門, 就與蘇葉子道,“蘇施主先回住處吧。”蘇葉子點頭,歪著腦袋戲謔地對了了笑道:“我等了了師父回來。”“……”了了身形一頓,面無表情地轉身走了。蘇葉子勾唇一笑,也轉身朝著另一個方向——往兩人的住處去了。而他們身後不遠處,拎著長長的掃帚掃著寺門內的落葉,老僧人片刻後停了動作,然後伸出枯槁如樹皮的手,俯身摸了摸旁邊樹下剛剛及膝蓋位置的草葉,聲音沙啞地感慨著——“既然已經離開了,何必還要回來呢……看來終是要應這一劫啊。”——蘇葉子在了了僧人的住處等了一夜,都沒等到對方回來。天亮時,蘇葉子終於還是坐不住了,面色有些不善地向著德宇僧人的洞府行去。原本他是一心趕路,直到不經意地,有弟子議論聲傳進他的耳朵裡——“昨晚你聽見了嗎?陣鍾又鳴了四十九下。”“怎麼可能聽不見……距離上次,已經過了多少年了,還是有弟子不肯死心啊。”“是啊,寺裡存還俗之心的並非沒有,但這麼多年了,肯進陣法的,不也就那一位?那般修為的都在法陣裡身死道消,不知道這一次又是哪個弟子,唉……”“我昨晚聽見守陣的弟子說了,是德宇高僧門下的真傳弟子了了。”“哦?竟然是他?沒想到……啊——!”兩個悄聲議論的菩提寺弟子,被突然截在面前的蘇葉子驚得同時退了一步。“你們剛剛說了了入了什麼陣法?”蘇葉子伸手牽了熟知訊息的那弟子的僧袍,眉目冷獰,“——說、話!”被蘇葉子嚇得結結巴巴的弟子磕絆開口:“是煉心、煉心陣……還、還俗弟子需要透過‘煉心陣’……過後才能、才能還俗……”確認聽得的是“還俗”兩字,蘇葉子指尖用力得發白,他把手裡的兩個弟子推開,也顧不得遮掩修為,當著朝這邊望來的眾僧的面,直接跨虛,一步到了德宇僧人的廟宇外。蘇葉子眉目冷如冰封,他抬手一道真元甩出袍袖,只聽轟然一聲巨響,竟是直接砸開了德宇高僧的廟門。菩提寺裡安安靜靜的早晨,就這樣被巨響聲驚動了所有人……——空明得了信兒,趕到德宇高僧的廟宇門外時,那裡已經算得上一片狼藉。從前總散著一襲青絲的檀宗督察長老,此時墨髮用細繩繫了,筆直烏黑的一瀑垂在腦後,身體凌空了幾丈,一張五官清雋漂亮的臉上,眼瞳卻像是凍成冰塊了一樣。——這是誰把蘇葉子給惹來了??空明頓覺頭疼。和蘇葉子相識已久,他比誰都清楚——看起來沒心沒肺渾不在意的一個,如果真較起勁來,即便是他們自家的寒瓊峰乃至檀宗檀山,怕也是說掀就掀了……“德宇呢?”空明跟身邊的小沙彌問罪魁禍首的下落。“這位剛鬧起來的時候,德宇高僧一出來,就讓他一道真元給撞暈了。”旁邊的小沙彌小聲地囁嚅道。“德字輩的高僧們看不慣,結了陣與那人對峙,現在,嗯……暈在另一邊兒了。還有空字輩的幾位也出手了,嗯……沒暈。”空明頓了好一會兒,才與小沙彌嘆問:“……這麼大火氣?”這次小沙彌還沒來得及開口,站在空中的蘇葉子已經注意到了空明的到來,“砰”地一聲,一個圓坑出現在了空明腳尖前半寸的位置。空明:“……”火氣看來確實不小。始作俑者凌空而立,盯著空明,目光陰冷得叫人背後發寒——“一個時辰內,放真傳弟子了了出陣,否則……我平了你們菩提寺!”聞言,包括空明在內的眾僧,終於面色變了。空明傳音:“蘇兄,我知你此時惱火,只是有些話——”“你知個屁!”蘇葉子眼眶微紅,惱怒地瞪著空明,神識回傳,“我乖徒按你們的說法——在你們那個該死的陣法裡,十死無生!你跟我說你知?!——他要是真出了事,我讓你們整個菩提寺和你們見鬼的寺規一起陪葬!——我說到做到!”空明語塞。和這人相識將近四百年,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對方這副不管不顧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