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雷聲滾滾而來,這讓蔣辰的聲音顯得有些小。顧瑾忍不住聽得仔細。“答案不是因為你是我兒子。”說這話的時候,蔣辰心中不斷出現哲學家對於身份問題的爭論,每一種理論都充滿著哲理思辨的光輝。但是每一種理論,都不適用於父子兩個之間。蔣辰輕聲說:“因為你是你,你是你自己。每一個過去的你都是現在的你,每一個現在的你都把握著自己的行為。你可以肆無忌憚的享受我的愛,也可以棄之不顧。不是因為你是我的兒子,只因為你是你本身:你包含了全部的自己。”“……”顧瑾曾經說,為什麼我即是我,又是你的兒子呢。蔣辰一度漠視這個問題,而今天,他想給他一個答覆。“……無論你是什麼樣子,我都愛你。”不是因為他的生理,不是因為他的社會地位,更不是因為他的身份。只因他是他而已。這也是蔣辰,能夠給他最有信服力的承諾。(注)生死諸因緣,無常譬如幻。一切不久立,譬若如過客。出自《佛說長者子懊惱三處經》 蔣辰在教學任務最為繁忙的十月,選擇請假一整月。聽到這個訊息的主任揚起聲調說了句“什麼?!”,就坐在椅子上抽菸。抽了足足一刻鐘,主任才開口說:“趕在這個關口,難批。如果你實在要休假,十二月份開始修倒還可以……”蔣辰是不大在乎的。他並不買賬,心想無論主任多麼不同意,這一次他都要把假請下來。對於每一位教師來講,申請課題當然很重要。但一個人的人生很長,總是不急於一時。學生很重要,學生的課業當然也很重要。但是學校裡的老師不止他一個,就算有什麼一定要他處理,發郵件打電話也可以。以往總覺得一定放不下,一定不能請假。等到他真的放下了,卻發現原來一切事情都是原樣運轉。沒有什麼人是不能沒有蔣辰的,唯獨顧瑾這一個,不能沒有父親的陪伴。只是對於蔣辰來說,這件事情他發覺得太晚了。主任問,你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啊。蔣辰直接了當地說,我兒子生病。我要陪在他身邊。這句話說出口後,登時讓正吸菸的主任吃了一驚。蔣辰回到家裡,看到顧瑾像貓一樣窩在沙發裡看電視。聽到父親回來的聲音,顧瑾抬起頭,輕聲問:“你請好假了?”蔣辰點了點頭:“到時候和你一起去檢查。”顧瑾斜著頭看他,足足看了他有幾分鐘,才重新將頭轉過去。兒子的心思讓人難以捉摸。自從上次他大發脾氣又被蔣辰安撫之後,就閉口不談自己生病的事了。有時候蔣辰不小心提到,顧瑾還要表現出不高興的樣子,好像在怪蔣辰不懂他的心情。好像那個一開始要死要活的小孩不是他似得。那天顧瑾和父親大吵一架後,當蔣辰說了“無論你是什麼樣子我都愛你”這句話,顧瑾霎時安靜許多,原本躁動不安的心情就被平撫下來。天亮了以後,他安靜地吃蔣辰端出來的熱粥,吃完飯吃藥,他也沒有躲著,大方地將藥丸塞進了嘴裡。因為阻斷藥物有副作用,有幾天顧瑾身上長出了小塊紅疹,半夜經常醒來。他於是搬進了父親的房間,醒來的時候就推旁邊的人,讓他給他塗藥。這讓蔣辰心情非常好。一天晚上蔣辰正在給兒子塗藥,突然聽到顧瑾說:“我請了假。”低頭的父親嗯了一聲。顧瑾用命令地口吻說:“你也要請一個月的假。”聽了這話,蔣辰驚訝地抬頭看他。知道顧瑾並不是在開玩笑,蔣辰思索片刻,就說:“好。”這反倒讓顧瑾吃了一驚:“你……不問我為什麼?”“有什麼好問的。”蔣辰細心地把塗出的藥膏用紙擦掉,“我本來也要請假。一個月正好。”顧瑾也就不再說什麼。其實蔣辰查了一些資料,知道兒子有三到四周的視窗期。過了視窗期,才能確診到底有沒有……這段時間對於顧瑾來講,應當是人生中最為難熬的時段。蔣辰必須陪在他身邊。但是做父親的似乎永遠無法揣度年輕人的思想,看顧瑾的態度,竟像是完全不擔心一樣。只是,顧瑾不再和蔣辰親熱,也不和他接吻。他們兩個的相處模式更像是父子了。用一個詞來形容這一個月的顧瑾,那就是“無所事事”。他每天的生活十分規律。早晨七點起床,跑步回來吃早飯洗澡,看看書打打遊戲,把時間消磨到晚上,九點鐘準時睡覺,日復一日。一開始蔣辰還儘量保持和他作息一致,到最後實在是有些受不了。“你不覺得無聊嗎?”蔣辰忍不住這樣說。“不覺得。”顧瑾回答得十分坦蕩:“反正吃了那些藥,我就沒什麼精神。每天都想早點睡。”聽了這話,蔣辰心中充斥著憐惜之情,也就不再多說。“你之前生病的時候,也是這麼難受嗎?”蔣辰突然開口問道。“嗯……也還好吧。”那之後顧瑾被確診是雙向情感障礙,既有躁狂發作又有抑鬱發作,吃了好一陣子藥。不過自從顧瑾留學之後,就沒見他再吃過了。蔣辰說:“我那時候知道你愛發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