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醫生走過來,對著趙叔說:“準備換腎吧。”趙叔緩緩走到孟穹身邊,竟然有些平靜地說:“兄弟,借我一根菸。”“我戒了。”孟穹猶豫了一下,說,“要不我出去給你買一盒?”“不,我自己去。”趙叔搖搖晃晃地往外走。孟穹衝我揮了揮手,壓低聲音說:“跟著你趙叔,別回頭出什麼事了。我先去交點錢,你趙嬸兒卡里又……”孟穹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我跟在趙叔身後,看著他走到護城河旁邊。他站在護欄邊,一躍就能翻下去。就在我猶豫要不要上前的時候,我突然聽到了趙叔的哭聲。一開始他還在壓抑,到後來,他就開始大聲哀嚎。我抖了一下,用力握拳,再次鬆開手的時候,掌心都被掐出了白痕。 我騙你的那哭聲如此悲涼,一聲一聲撞擊著我的心臟。似乎痛苦的聲音都是那樣的,無緣無故就能勾起人的傷心事。我不得不仰著頭,睜大眼睛,我顫抖不已,我清楚的知道現在讓我痛苦的東西是什麼。趙叔趴在護欄上哭了很長時間,他哭了多久我就站了多久,等他情緒穩定到可以自己回醫院的時候,我才活動了一下痠麻的腿腳,緩慢地走回醫院。孟穹正在手術室門前等待,他旁邊是已經嚇傻了的趙耳朵,孟穹正在低聲和趙耳朵說話,趙耳朵的表情呆滯,臉色慘白,一滴眼淚都沒有,顯然是嚇壞了。我的腳步放得很輕,但是孟穹還是聽到了,他站起來摸了摸我的頭,問:“你趙叔沒事吧?”“沒事。”孟穹看了看時間,問:“大哥,你困不困?要是困的話我先送你你先回家吧,你明天還要上學呢……”“孟叔,”趙耳朵面色慘白地抬起頭,說,“您能不能把我也帶回去?我害怕……我……嗚……”趙耳朵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迅速的做出要哭出來的表情。孟穹有些為難:“可是你媽媽還沒出來,你不想看看她嗎?她很想你……”“我明天再來。”趙耳朵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我害怕……”我顫了一下,從心底感受到了一股寒意。孟穹皺緊眉頭,剛想說什麼,突然聽到背後一聲咆哮。“——小兔崽子,你說什麼混蛋話!!”那聲音異常淒厲,“你媽都這樣了,你回去個屁啊!”我一轉頭,就看到怒氣衝衝的趙叔,他剛進醫院就聽到了趙耳朵的話,氣不打一處來,走路都帶著風,三步併成兩步往趙耳朵這邊跑,一邊跑一邊擼起袖子,似乎在這裡就要教訓他一頓。趙耳朵往後躲了躲,喊:“孟叔,孟叔!”孟穹護住趙耳朵,也害怕趙國棟把他打死,口上勸道:“趙哥,別生氣,他嚇壞了,你彆氣著自己。”趙叔臉上漲成豬肝色,氣的渾身發抖,試圖躍過孟穹抽趙耳朵一頓。孟穹連忙對我說:“大哥!快過來拉著你趙叔。”趙國棟的力氣很大,差點連著我一起打,趙耳朵哭得歇斯底里,有護士趕過來勸架,怒罵:“幹什麼呢?!在醫院裡就動手啊?”趙國棟的眼圈兒紅了,狠狠的瞪著趙耳朵,半天,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你滾,當我沒有你這個兒子。”這話說出來,趙耳朵更不敢走了,就在那裡小聲抽泣。孟穹攬了攬他的肩膀,說:“先回去就先回去吧,孩子還要上學,我們明天再來,趙哥你早點休息。”趙國棟恍惚地點點頭。趙耳朵一路上都在哭,不停解釋:“我好害怕,我不是故意的,可是太害怕了。”孟穹嘆了口氣。趙耳朵害怕得不敢回家,他怕趙國棟會突然回家揍他一頓。我有點可憐趙耳朵,他這麼小,突然遭遇這樣的情況,看到自己的媽媽變成這樣,會害怕是肯定的。只不過有人的害怕會藏在心裡,而他選擇說了出來。所以那天趙耳朵借住在孟穹家,我沒有說什麼。趙耳朵眼睛腫得像是核桃,他不敢看著我,抱著被子來到自己房間,馬上就把門關上了。晚上睡覺的時候,孟穹一直在嘆氣,他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弄得我也沒有了睡意。我咳嗽一聲,先說話:“不知道趙嬸兒手術完了沒有。”“對啊,”孟穹一聽我說話,就轉過身,非常苦惱的說,“趙姐卡里又沒錢了,怎麼換腎?趙哥說要賣房,賣了房子他們住在哪裡啊……”我心裡一驚。算算時間,現在應該剛剛開始考慮在附近建地鐵,沒有良好的地理條件,這套樓房根本買不了前世那麼多錢,現在就買了,相當於一種浪費。可是不賣樓,哪裡有錢呢?在生命面前,金錢似乎又不重要了。我睜開眼睛,看著天花板,突然覺得有些悲涼。側過身,我心事重重的閉上了眼睛。趙耳朵起得非常早。當我爬起來去刷牙的時候,他已經背好書包,看樣子是要出門了。他的眼睛腫得很大,幾乎看不見他的眼睛。我不知道他昨晚哭了多久才能變成這個樣子。孟穹也剛醒,他最近累壞了,起來的時候都睜不開眼睛。見趙耳朵站在門口,愣了一下,孟穹道:“我送你嗎?”“不用了。”趙耳朵小聲說,“謝謝您留我在這裡,我自己走過去就行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