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的是端著藥盤的護士,裴源的臉上立刻出現了失望的神色,護士把要吃的藥片遞給他,在看到他臉上的神色變幻之後,笑道:&ldo;怎麼了?你的女朋友這幾天都沒來呀?&rdo;裴源怔了怔,&ldo;女朋友?&rdo;護士做出一副神秘的樣子,&ldo;就是經常來看你的那個女生啊。&rdo;裴源沒有說話。他低著頭吃完藥片,護士轉身走了出去,裴源轉頭看看關合的病房門,他從c黃上下來,開啟衣櫃,換上了平時穿的衣服,走出病房去了。天氣稍微涼慡了一些。走在街上的裴源忽然意識到,現在鷺島一中的期末考試都應該結束了,正是最熱鬧和漫長的暑期假期,不過據說即將升入高三的高二年級學生要上一陣子暑期補習班,這也許就是鍾茗不能來看他的原因。鍾茗現在一定很忙。他在心裡默默地給鍾茗找著她不能出現的原因,一路走上了過街天橋,後來他走累了,就一個人站在過街天橋上,雙手撐著欄杆朝下俯視。天橋下的車輛川流不息。從天橋上,可以看到一路開過去的鳳凰花,繁盛的樹木把四季如春的鷺島都裝扮得像是花園天堂,風把鳳凰花的味道吹成絲絲縷縷的香氣,緩緩瀰漫在他的鼻息間,遠處是一望無際的海面。一輛公交車向著天橋開過來。鍾茗坐在公交車上。她感冒初愈,剛打完點滴回來,鍾年坐在她的身邊,正在細心地研究著藥物說明書上的注意事項。鍾茗在不經意間朝窗外看了一眼的時候,看到了站在天橋上的裴源,他靜靜地站在那裡,遙遙地看著遠處的大海,無數的陌生人從他的身邊走過,他寂靜的彷彿是已經不屬於這個世界了。公交車從天橋下開過。天橋遮蔽的陰影很快過去,陽光重新照進車廂裡,鍾年用胳膊肘碰了碰鐘茗,&ldo;姐,回去你要先把這個藥吃了。&rdo;鍾茗在發呆。鍾年又碰了碰她,&ldo;姐。&rdo;鍾茗終於回過神來,她回過頭看著鍾年,透過車窗的陽光在鍾年年輕英俊的面孔上打上明媚的光芒,宛如剛剛盛放的花朵一般,向外散發著新鮮健康的生命氣息,一切都是那麼欣欣向榮。鍾年開啟家門,小心翼翼地扶著鍾茗進屋,鍾茗笑起來,&ldo;我還沒有那麼弱啦,不就是感冒發燒嘛。&rdo;&ldo;你還是好好坐著吧!&rdo;鍾年皺著眉頭說,他讓鍾茗坐在沙發上,自己去倒水遞給鍾茗,還有幾片潔白的藥片,&ldo;醫生說一定要按時吃藥。&rdo;&ldo;你還別說,你真有幾分保姆的潛質。&rdo;&ldo;那你要付我錢啊。&rdo;&ldo;好。&rdo;就在姐弟兩個嘻嘻哈哈說話的時候,臥室的門忽然被用力地推開了,鍾茗一驚,水杯啪地落在地上,抬頭就看到滿臉怒氣的鐘方偉站在那裡,鍾茗覺得一股涼氣直接從腳底湧上來,鍾方偉氣勢洶洶地衝上來,一耳刮子就甩過來!&ldo;你以為老子一輩子出不了派出所是不是?&rdo;那一巴掌狠狠地打在臉上,肌膚好像就要炸開了!鍾茗的身體一個趔齟,差點撞到一邊的門框上去!鍾年驚叫一聲,撲上來攔住鍾方偉,&ldo;爸,別打我姐,我姐病了!&rdo;鍾茗用手扶著門,嘴角無聲地哆嗦起來,她的頭髮被打下來一縷,軟軟地垂在她蒼白的面頰上,有溫熱的液體從她的眼眸裡瘋湧出來……陰暗的光線在她的面孔上留著深深淺淺的影子。耳旁還有醜陋的謾罵:&ldo;這個賠錢貨!&rdo;&ldo;你想把老子關在監獄裡,我告訴你,沒那麼容易!&rdo;&ldo;早晚有一天把你給賣了!&rdo;鍾茗回過頭,她看到鍾年奮力地攔著鍾方偉,鍾方偉一揚手,鍾年就直接撞到了一旁的沙發上去。鍾茗的眼眸裡盈滿了淚水,她一言不發地站起來,轉頭衝出了家門。她飛快地奔下樓梯,樓梯一層又一層,狹窄漫長,臺階上積著一層塵垢,牆壁上是模糊的塗鴉,她跑,像是一隻被追逐的小獸,逃命一般地跑,急促的腳步聲和胸口劇烈的心跳聲匯聚在一起,那些樓梯彷彿永遠都沒有盡頭一般,一層連著一層,一圈連著一圈,她聽到了樓上有人喊,&ldo;姐‐‐&rdo;鍾茗衝出樓道大鐵門的時候抬頭朝著樓上看了一眼,昏暗的燈光從窗戶裡透出來,那樣的光芒,彷彿是在黑暗與黎明最後交接的剎那,在地平線上最後翻滾燃燒著的金黃夕陽,心裡沉甸甸的,好像是聚了一千隻烏鴉,在她的心臟上放肆地踩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