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街口叫一輛黃包車,隨口說了一個地址,那黃包車拉著她一路飛奔,沒多久就到了地方,車伕放下車把,笑道:&ldo;小姐,你到了。&rdo;賀蘭這才如夢初醒,抬起頭來就看到了大帥府的儀門石獅和高達八丈的圍牆,但是門外的匾額卻被摘下去了,掛上了新的牌匾,門前的漢白玉石階上,站著一排持槍相對的冷麵侍衛。賀蘭道:&ldo;這地方怎麼變了?以前不是這樣的。&rdo;車伕笑道&ldo;這是原來的秦家大帥府,現在被改成警備辦公廳局了,老話兒怎麼說來著,一朝天子一朝臣,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唉,人生在世,不就那麼點事兒麼,小姐是要進去嗎?&rdo;她靜靜地道:&ldo;不是。&rdo;那些活生生的人和事兒,彷彿是一下子變成了上輩子的事情……她初進大帥府的時候,轟轟烈烈的爆竹聲,怎麼轉瞬之間就好似成為了前生的記憶,一下子全都沒了……承煜為她採過一枝素心蘭,她將那一枝素心蘭送到她手裡的時候,微微笑道:&ldo;等你回去cha在臥室的花瓶裡,一晚上都很香。&rdo;她不好意思,低聲道:&ldo;人家都在看我們呢。&rdo;他依然很溫暖地笑著:&ldo;沒事兒,他們笑的是我。&rdo;她的心裡成了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了,她到底經歷了多少事情,經歷了生死離別,經歷了痛苦掙扎,眼看著親近的人在自己面前一個接一個死去,她的心變成了冰冷的鐵塊,即便就在此刻將她千刀萬剮,她不知道什麼是通了。賀蘭默默道:&ldo;走吧。&rdo;車伕怔了怔,道:&ldo;小姐這回腰上哪去?&rdo;賀蘭恍然如夢,低聲道,&ldo;我也不知道。&rdo;車伕疑惑地看著賀蘭,尷尬滴笑了一笑,&ldo;小姐,你不知道,我更不知道了。&rdo;賀蘭知道為難車伕了,便道:&ldo;拉回剛才的街口去吧。&rdo;車伕應了一聲,把她又拉了回來,天色漸晚了,電車從街道中間開過去,發出&ldo;叮鈴鈴鈴&rdo;的聲響,商店和洋行裡賣著各種鮮亮的百貨。&ldo;我又沒有家了。&rdo;她坐在車上,輕聲說。車伕其實並沒有聽到她說什麼,但也回過頭來好意地對她笑一笑,周圍是熙熙攘攘的人流,他靜靜地坐在車上,擦一擦臉上的眼淚,藕色鏤花旗袍裝趁著他年輕纖細的身體,她像是一朵隨風搖曳的芙蓉花。回到湘林別墅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推開臥室的門就見他坐在沙發上,臥室裡的水晶燈照耀在他的眼眸裡,細細碎碎好似瑩亮的寶石,她捧著一紙袋的花旗橘子,頭暈乎乎的,腳步略有些踉蹌,先衝著她嬌憨地一笑,叫了一聲,&ldo;仲祺。&rdo;他在焦躁不安中等了她整整一天,早已經是一肚子的怨氣,然而她只是這樣對他淺淺一笑,溫柔地叫他的名字,竟可以化解他所有的惱怒,她將花旗橘子放在茶几上,他站起來,已經聞到了她身上的酒氣,她站不住,一個趔趄,他早就將她抱在了懷裡,她仰著臉看著他,笑眯眯地道:&ldo;終於輪到你等我了。&rdo;以前總是她在等他,他總有許多事情要做,她就傻傻地等著,還不敢挪動地方,生怕他回來找不到他,他陪她的師姐本來就很少,她卻從來不會抱怨,她那時候多麼天真,堅定不移地認為他就是值得她託付一生一世的人。直到他害得她家破人亡。她的臉被酒意燒得滾燙,泛出紅暈來,好似塗了一層鮮豔的胭脂,高仲祺摟著他的腰,她卻皺了皺眉,雙手抵在他的胸口上,不高興地道:&ldo;滿身的煙味,去洗澡。&rdo;高仲祺凝視著她,柔聲笑道:&ldo;你還滿身酒氣呢,不如我們一起去洗?&rdo;她咯咯地笑起來,笑意濺到眼眸你,眼眸彎成了嫵媚的月牙,&ldo;我不洗澡,你剝橘子給我吃。&rdo;她搖搖晃晃地坐在沙發上,把一整袋花旗橘子都扔到了他的懷裡,金黃色的橘子散落出來,落在沙發底下,一陣亂滾,就好像是她的眼淚,從眼窩裡落下了,順著臉頰往下亂滾。他說:&ldo;你不要哭。&rdo;她索性放聲大哭起來,&ldo;高仲祺,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怎麼可以這樣對我?&rdo;她幾乎是瘋了一般衝上來,撕他咬他踹他,甚至破口大罵,&ldo;你這個混蛋!混蛋!我要殺了你!&rdo;他一動不動,任由她這樣鬧下去,她終於筋疲力盡,頭暈眼花,用最後一點力氣抓起一個青花瓷瓶,朝著他的臉砸過去,接著她倒了下去,在最後朦朧的意識裡,她聽到一聲門響,是侍衛聽到了這樣打的動靜,不得已衝了進來,侍從管道:&ldo;總司令,你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