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太太望著賀蘭,輕聲道:&ldo;兆煜留在這裡一天,危險就多一分,我聽陸醫官說,英國大使館的參贊哈里森先生是願意幫忙的,只要我們能把兆煜送出府去,一進了租界.兆煜就安全了,哈里森先生有辦法讓兆煜上船離開楚州,到了北面,高仲祺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抓不到兆煜。&rdo;賀蘭默默道:&ldo;可是要讓兆煜出府,卻是不必登天還難。&rdo;秦太太慢慢地點點頭,&ldo;我知道,這是最難的。&rdo;她似乎很不舒服地皺了皺眉頭,用手按了按胸口,眼裡閃過一絲微微的黯然,低聲說道:&ldo;賀蘭,我雖不出門,但是外面人胡嚼些什麼,我都知道,你受委屈了,但你的心,還是向著咱們秦家的,是不是?&rdo;賀蘭只覺得淚水像是潮水一般,一漾一漾地往眼眶外面湧,她梗咽,&ldo;母親,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懂……&rdo;秦太太解下系在肋下的手帕,慢慢地為賀蘭擦乾臉上的眼淚,和藹的目光裡一片溫柔的神色,低聲道:&ldo;賀蘭,我就把兆煜這條命交給你了,你救下他,他就能活,你救不下他,咱們秦家也不怪你。如今我倒是有一個主意。&rdo;賀蘭抬起頭來,看著秦太太,秦太太微微一笑,&ldo;在這個緊要關頭,只有棺材,才能出得了親家門。&rdo;她那話語的尾音,已經開始輕顫,嘴角一陣抽搐,賀蘭徒然睜大了淚眼,就見一絲血珠,從秦太太的嘴裡流淌出來,秦太太用手捂住胸口,一側身就栽到了c黃上去。賀蘭驚恐道:&ldo;母親,母親。&rdo;她顧不得什麼,立即想到先打電話叫陸醫官,誰料手卻一下子被秦太太握住,秦太太的臉上已經出現了灰暗的顏色,吃力地道:&ldo;賀蘭,我吃的毒藥早就浸到我的五臟六腑裡去,救不得了。&rdo;賀蘭眼淚如拋沙般滾落,撲通一下跪在地上,語無倫次地哭著道:&ldo;母親,你別逼我,我一個人撐不下去,求求你別逼我……&rdo;秦太太抓著賀蘭的手不放,艱難地道:&ldo;賀蘭,咱們秦家有對不起你的地方,總有一天你會知道,到時候你別恨我們,但承煜待你是沒有一點私心的好,如今我就把我這條命賠給你,你就當是看在承煜的面子上……&rdo;賀蘭哆嗦著拿著手帕子去擦秦太太口中湧出來的血,然而那血卻是擦也擦不乾淨,秦太太劇烈地喘息著,竟好似要把身體裡的血都吐出來一般,她在臨死前使出最後的力氣,十指如鉤一般,硬生生地攥住了賀蘭的手,目光直直地看到了賀蘭的臉上去,哀求道:&ldo;賀蘭啊,你救救兆煜……&rdo;賀蘭悲傷欲絕,眼淚嘩嘩地往下落,秦太太身體一陣猛烈地抽搐,又有一口血湧了出來,痛苦地道:&ldo;賀蘭,我求求你,你只要能留住秦家最後一根血脈,我……我下輩子給你當牛做馬……&ot;賀蘭望著秦太太那哀懇的可憐悽慘樣子,心中如錐刺一般,含淚伏拜在地,道:&ldo;母親你放心,我一定救他。&rdo;秦太太那黯然無神的眫子裡,竟閃過一絲微微的笑意,更有一行眼淚,從眼窩裡無聲的流出來,那死死攥住賀蘭的手,一下子就鬆開了。屋子裡一片死寂,連針尖落地的聲音都聽得到,只有放在格子上的小金鐘,發出嘀嗒嘀嗒的聲響,長窗外刮過一陣大風,發出嗚嗚的聲響,好似有人在哭著,賀蘭手裡的帕子,一滴滴地往下滴血,是秦太太吐出來的血。她呆呆地望著已經沒有呼吸的秦太太,只覺得自己已經被逼到了絕境,除了拼著命往前走,竟是毫無退路,滾燙的眼淚止不住地從她的臉上向下亂滾,溼了一大片衣襟。秦太太一夜暴卒,此訊息一出,自然是令人震驚萬分,自第二日起,秦邸門前,那一條衚衕,都被車子塞滿了,等上門來慰問地親戚,秦家舊僚不計其數,門房來回傳報不暇,宅內一片縞白,烏雲慘淡,賀蘭又聲稱秦太太生前一心向善,如今往生極樂,要為秦太太做一場極大的度亡法事,幾乎將楚州大小寺廟的番,道,僧,尼盡皆請來。一時之間,整個秦邸,來往皆人,摩肩接踵,人聲鼎沸,徹夜不歇。侍二處侍衛長孫文楊一直負責監視秦宅動靜,如今看到這樣亂成一團的場面,竟是無從下手,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團團轉,連著打了好幾個電話到保安司令部去,沒多久高仲祺就調來了武裝團,憲兵隊的人,將原本已經水洩不通的秦邸團團圍住,聲稱為防止暴動分子趁機作亂,來往之人皆要留名登記領牌,這秦邸是進來容易去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