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邸的大禮堂,已被設為靈堂,孝帷秦蠟靈位都已經齊備,另有公府樂隊在外緩緩奏著哀樂,賀蘭披麻戴孝,跪在靈案一側,朱媽抱著芙兒跪在一側,往銅火盆裡燒紙錢和錫箔元寶。秦榮走進來,對賀蘭道:&ldo;少奶奶,段大小姐來了。&rdo;賀蘭抬起頭,就見段微玉走了進來,也是一身孝衣,到了靈前行禮,待得禮畢,才拿手帕子擦著淚,走到賀蘭的跟前,哽咽著道:&ldo;賀蘭。&ldo;賀蘭抬起頭來,她的臉上有著一種蒼白色,從面板透入心裡的寒冷與蒼白,她默默道:&ldo;微玉姐姐。&rdo;段微玉小聲哭道:&ldo;賀蘭,你不要怪我父親不救秦家,那時候高仲祺要奪權,我父親本不與他善罷甘休,可是沒想到不早不晚,我二弟三弟都被扶桑人扣住了,我父親也沒辦法,真的……&ot;賀蘭點一點頭,&ldo;我不怪你。&rdo;她站起來,從朱媽的懷裡接過芙兒,伸出另一隻手來握住微玉的手,輕聲道:&ldo;微玉姐姐,你陪我到後園走一走,行嗎?&rdo;微玉以為她是累乏了,為她緩解緩解也好,便道:&ldo;嗯。&rdo;她們一起走到後園去,正是下午時分,陽光正好,麻雀站立在松柏枝上,嘰嘰喳喳地叫著,隱隱可以聽到從前面傳來地佛聲與木魚聲,卻把此地襯托得更加幽靜,假山石旁是一棵桂樹,開了半樹的花,又落了滿地的花片,賀蘭與微玉站在桂樹下說了好久的話,微玉驚愣地看著賀蘭,&ldo;這怎麼能行?&rdo;因為站得久了,賀蘭的孝衣上,沾了一層的桂花瓣,她的眼眶一點點泛紅,半響沙啞著嗓子,說道:&ldo;我也是沒辦法,只能託付給你了。&rdo;她懷裡的芙兒見了這樣鮮亮的花樹,便伸出手來咿咿呀呀地要抓花瓣,她還太小,根本聽不懂身邊兩個大人說話,也不懂她們的意思,賀蘭將芙兒緊緊地抱在懷裡,親親她的小臉,便有幾滴眼淚落下來,落在孩子柔嫩的小臉上,賀蘭屈起食指,慢慢地將芙兒臉上的眼淚擦了去。微玉早就落了淚,哽咽道:&ldo;你別這樣,讓人看著這心裡怎麼受得住。&rdo;賀蘭眼中含淚,有風吹過來,吹動著她的孝衣下襬,連同鬢角上的亂髮都一同隨風亂晃起來,懷裡的芙兒忽然抬起頭來,發出甜甜的奶音,&ldo;媽……&ot;賀蘭的眼眫裡噙著那樣大一顆眼淚,只輕輕地一垂那長而濃密的眼睫毛,眼淚便&ldo;啪&rdo;地落下來。微玉看她這樣淒涼的情形,心中一陣酸澀,老大不忍,輕聲道:&ldo;賀蘭,你放心,只要有我在,絕不會苦了這個孩子,我帶著她到俄國去。&rdo;賀蘭含著淚點一點頭,狠下心來將芙兒往微玉的懷裡一塞,轉身便走,芙兒一見母親不管自己,竟就走了,登時大哭起來,賀蘭一路瘋跑,將那孩子的哭聲遠遠地甩在了身後,紅磚路在她的眼前延伸著,好似要伸到了一個永遠看不到的盡頭的角落裡去,磚路兩旁的楓葉染了血一般的紅意,賀蘭跑了幾步,忽地站住了。正式秋分,那磚路上落著一層枯葉,樹蔭下生著涼薄的青苔,明媚的秋光一束束地照下來,她低著頭望著磚道,緩緩地跪坐下來,看著磚fèng裡剛剛長出來的一株小糙,嫩嫩的綠色,隨著風輕動著,承煜就是在這裡倒下去的,流了那樣多的血,如今血跡已經被清洗乾淨,只是那些滲透到磚路fèng隙裡的血,早就化入泥土之中。賀蘭伸手向前摸了摸那嫩綠的小糙,小糙在她的手裡無聲地搖擺著,葉片是不是地掃到她的手心上,癢癢的觸感,她低不可聞地喊了一聲,&ldo;承煜,你幫幫我……&rdo;那話音一落,便有兩行淚滾滾落下來了。十二琵琶別抱佳人歸南浦負卻當年君子鸞錦書傍晚,忽然下起大雨來,沁涼入骨的雨水從亂雲翻滾的蒼穹之上簌籟落下,湘林別墅周遭種植著許多松柏,在這樣陰鬱的天氣裡,越發地烏沉碧森,一陣狂風捲來,別墅嗚咽成海,分清是雨聲還是松濤聲,而站崗的侍衛,只披著一層雨衣,筆挺猶如鐵釘子般站著,軍帽下的面容沉默冷淡。湯敬業一進大廳,雨衣還未脫,許重智已經帶人迎了上來,指指樓上神色謹慎地道:&ldo;湯處長,你得等一會兒,沈統制和孫師長正在上面,軍需處的楊處長也在,不過正在挨訓就是了。&rdo;湯處長道:&ldo;怎麼?&rdo;許重智道:&ldo;楊處長的侄子在軍需處任職,往日裡刮油也就算了這次算他沒長眼睛,刮到太歲頭上去了,剋扣了早該撥給羅鄴清部的糧食和軍餉,羅鄴清那個炮筒子脾氣,給點火就炸,這會兒正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