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煜輕聲道:&ldo;是啊。&rdo;他今天走了一路,這會兒臉色已經不好,賀蘭把手中的那一件尼姑袍子放在了椅子上,走到他的跟前來,將手背放在了兆煜的額頭上,看他還燒不燒了,果然就覺得溫度退下去了一點。賀蘭鬆了口氣,道:&ldo;你在這裡躺著,我到前面的庵堂裡擊買‐點米粥來。&rdo;他們住的地方,是楚州內一間極小的寺廟.廟殿的後面有幾間住房,大都住著貧困的連會館都住不起的學生或者沒幾個錢的窮苦之人,賀蘭轉身出了屋往前面的廚房去,才知道這間寺廟程是簡陋窮苦,吃的東西只有兩樣,飯是小米粥,菜是煮白菜。賀蘭沒法子,端了兩碗小米粥和一碗煮白菜回到屋裡,慢慢地放在炕上,兆煜還迷迷糊糊的,依稀聽到腳步聲,知道是賀蘭回來了,睜開眼睛一看.就見炕上擺著簡陋的吃食,賀蘭歪坐在一旁,那半邊側臉上,竟是十分傷心的表情。兆煜輕聲道:&ldo;嫂子。&rdo;賀蘭回過頭,一看是兆煜,忙道:&ldo;你醒了?餓不餓?&rdo;她那最末的一個字卻有些沙啞,彷彿是要哭似的,兆煜笑道:&ldo;我餓壞了,能吃兩大碗粥。他從炕上往這邊挪了挪,賀蘭忙著去扶他,兆煜微笑道:&ldo;我沒事了,嫂子你讓我自己來。&rdo;他坐好了,端起了飯碗,用筷子慢慢地扒拉著米粥,一點點地往嘴裡送,賀蘭挾了一筷子菜給他,兆煜笑了箋,那蒼白的臉上露出很滿足的神色來,道:&ldo;我長這麼大,從來沒有人給我挾過菜。&rdo;賀蘭見他精神很好,便笑道:&ldo;你是在說我太把你當小孩子了麼?&rdo;兆煜搖頭笑道:&ldo;我覺得高興。&rdo;賀蘭再沒說什麼,自己也沒吃,把碗裡的粥都倒在了他的碗裡,他看了看她,她笑道:&ldo;你吃你的,我再去盛,這裡的飯菜雖然不好,但是小米粥是管飽的。&rdo;兆煜這才又吃了幾口,賀蘭道:&ldo;今天恐怕是不成了.明天我們起一個大早,趁著路卡還不嚴密,把你送到租界去。&rdo;兆煜卻道:&ldo;芙兒呢?&rdo;賀蘭握著飯碗的手無聲地一僵,默默地垂下眼睛,輕聲道:&ldo;我把芙兒留在了很可靠的親戚家裡,等一切都好起來了我再把她接回來。&rdo;兆煜望了望賀蘭,半晌道:&ldo;嫂子,我以後一定把芙兒給你接回來。&rdo;賀蘭點點頭,低聲道:&ldo;嗯。&rdo;兆煜放下飯碗,他肺炎才好了一半,傷口癒合極慢,說了一會兒話精神就不濟了,呼吸也有點急促.賀蘭道:&ldo;你躺一會兒,我去找點熱水來,晚上你好吃藥的。&rdo;兆煜輕輕地&ldo;嗯&rdo;了‐聲,閉上眼睛,又昏沉過去了。他這樣昏沉到了半夜,不知為何,卻就醒了.緩慢地睜開眼睛,就見桌角擺放著一盞小小的煤油燈,屋子裡昏昏暗暗的,賀蘭坐在椅子上,彎腰伏在炕上,頭枕頭著自己的胳膊,正睡熟著。兆煜見她身上連一件衣服都投有披,紙糊的窗格外面是呼呼的風聲,生怕她凍著了,他大傷初禽,並沒有力氣將她抱上炕來,只好一點點挪過去,把身上的毯子盞在了她的身上,她靠在自己的胳嘴上,半邊臉向外,蒼白的面板被盈盈的燭火照著,好似籠著‐層溫暖昏黃的光,烏黑的眼睫毛深深地簇擁在一起,還有一點發絲粘在了臉上,貼在嘴唇上,隨著投進屋子裡的一點點風輕晃著。煤油燈發出微弱的光芒,他二人的影子映在牆上,猶如一片剪紙畫。兆煜屏息靜氣地望著她,胸口跳得有些厲害,他慢慢地伸出手去,將貼在她嘴唇上的那一絲頭髮撩開,她毫無察覺地睡著,眉宇輕輕蹙起.卻讓人有一種種堅不可摧的感覺,她是何等地勇敢,勇敢得把他從死亡的邊緣里拉了出來。那屋外的冷風呼呼地吹著,窗紙彷彿隨時都要破了,桌上的煤油燈芯上跳躍著一點點燭火,兆煜只覺得身上一陣發冷,又是一陣發熱,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握住了賀蘭的手,輕輕地握一握,她的眼睫毛似乎是被風吹著.一陣亂晃,呼吸略微有些急促,他怔怔地看著她,慢慢地把手放開了。到了第二天,賀蘭請廟裡的小和尚僱了一輛洋車,攙扶著兆煜上了車,又花錢買了廟裡的一條毯子,蓋在了兆煜身上那個,自己借了同時住在廟裡的一個婦女的藍布頭巾,裹在了頭上,講一個花格包袱抱在懷裡,打扮得越發像一個農婦了。兆煜看著她打扮好走出來,那蒼白的面孔上,不由得浮現出一抹笑意來,她也覺得自己此時的樣子,可見是十二分的土氣,便道:&ldo;我知道難看極了,已經很彆扭了,你不要笑。&rdo;兆煜道:&ldo;好,我不笑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