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衝進了屋子,隔著火舌和濃煙喊她,&ldo;小姐!&rdo;賀蘭在濃煙中大聲地咳嗽著,巧珍終於發現了她,拼命地上前來拉住了她的手,拽起了稀裡糊塗的賀蘭,踉踉蹌蹌地奔出了這間已經被炸了半邊的屋子,往樓下奔去,才跑到樓下,巧珍就驚恐地喊道:&ldo;大門要塌了,得趕緊跑。&rdo;她放開賀蘭,驚叫著朝著大門跑去,就聽到&ldo;吱呦……&rdo;的尖溜溜聲音,彷彿是割破空氣的一道弧線,那一個炮彈打過來,天地就是一震,大廳彷彿是被瞬間顛倒了,滿地的碎片,大廳裡已經有了好幾具被炸碎的下人屍體,被火焰燃燒著,最先奔跑到門邊的巧珍一頭栽到了地上,再沒起來……賀蘭看著巧珍的屍體,嚇得大聲哭叫起來,雙手哆嗦著抱住了自己的頭,撕心裂肺地大叫起來,&ldo;救命啊‐‐&rdo;她的世界完全顛覆了,破碎了,到處都是這樣的悽慘,恐怖,火光熊熊,黑煙重重包圍著,好似地獄,她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裡去,只是踉踉蹌蹌地躲到煙火小的地方去,然而那濃煙還是燻得她的眼淚嘩嘩地落了下來,她的腳下踢到了什麼東西,接著一頭栽了下去。是廚房裡的地窖,用水門汀板封著,通氣孔在花園裡。賀蘭鑽了進去,水門汀板將她封在了裡面,她的眼前頓時一片漆黑,那些瘋狂和魔鬼般的轟炸聲成了另外一個世界的聲音,她下意識地用力推頭頂上那塊水門汀板,可就是推不開,她終於明白過來,自己是被封死在這地窖裡了,寒意從心底湧上來,眼淚嘩嘩地往下落,她才察覺到自己胸口火燒火燎地疼,一面哭一面伸手去摸了一把,卻只摸到了一手溫熱的液體,是通紅的血。早晨的時候雪還未停,愈加地大起來,地面上積著厚厚的一層雪,天冷得簡直可以哈氣成冰,屋簷的下面結著一層晶瑩剔透的冰柱子,這樣惡劣的天氣,就連往日賣豆花的老伯今日都沒有出來了。整個邯平的報紙都登載了玉山別墅梅公館被炸成廢墟的訊息。風呼呼地刮起來,席捲著花園子裡的雪花,天陰沉沉的,四面種著冬青和松柏,被白雪反射的一點點光線照在冬青松柏上,是一種乾澀的冷,幾隻麻雀立在冬青樹上,撲稜著翅膀,嘰嘰喳喳地叫著,等著三四輛軍車一開進來,它們全都被驚動了,嘩啦一下整整一樹的鳥兒都飛走了。湯敬業從車上走下來,才站了沒一會兒,軍帽簷上就落了一層薄雪,許重智已經帶著衛戍走過來,神色肅穆地站在了湯敬業的面前,將眼皮垂下來,&ldo;湯隊長,參謀長在樓上等你呢。&rdo;湯敬業&ldo;嗯&rdo;了一聲,卻咧著嘴衝著許重智一笑,&ldo;小許,我這一上去,恐怕是要死在參謀長手裡了,明年的今日,你別忘了給我上幾炷香。&rdo;許重智尷尬地笑笑,&ldo;湯隊長,別這麼說,你跟參謀長這麼多年的兄弟……&rdo;湯敬業看許重智那臉上的神色,都是惶惶的,連他周圍的人,都不敢出大氣,可見此刻的高仲祺,定是見神殺神,遇鬼殺鬼了,便道:&ldo;對不住諸位,我連累你們跟著我一塊受罪了。&rdo;許重智還要說話,湯敬業擺擺手,向著大廳走去,挽翠等下人面色驚惶地跪在廳裡面,地面上是一片片破碎的古董花瓶、茗碗,還有一大束玫瑰花散落在地上,挽翠抬頭望了一眼湯敬業,哆嗦著嘴唇道:&ldo;高少爺在最靠裡面的臥室裡。&rdo;她嚇得連一句話都說不清楚,湯敬業面不改色地從玫瑰花上踩過,徑直上了樓。湯敬業站在客室裡屏息聽著臥室裡的動靜,但臥室裡一點聲音都沒有,平靜得好似一潭死水,他垂下眼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推開了臥室的門,臥室裡卻沒有大廳裡那樣的狼藉,窗簾大開著,落地窗外的大雪依然撕棉扯絮一般,朱漆架子上的&ldo;西子香荷&rdo;依然開著極大的團花,一切一如從前,只是人已經不在了。高仲祺坐在地毯上,擠在c黃頭櫃與c黃的中間,他那樣大的人,把自己佝僂成很小的一團,將整個頭都埋了下去,雙手抱著頭,他的肩頭在止不住地哆嗦著,像個害冷的孩子,湯敬業跟了他這麼多年,從未見過他變成這個樣子。湯敬業最先打破了這種可怕的沉默,他說:&ldo;大哥,你殺了我吧。&rdo;天長地久,此恨綿綿湯敬業最先打破了這種可怕的沉默,他說:&ldo;大哥,你殺了我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