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做的餃子很好吃對不對?&rdo;他又開始循循善誘。&ldo;嗯。&rdo;她點頭,又嚐了一口,&ldo;確實很好吃。&rdo;&ldo;我唰的碗很乾淨對不對?&rdo;&ldo;是,挺乾淨的。&rdo;只是端在手裡還是油膩膩的,但對於一個習慣拿劍殺人的人來說,不應該要求太高。&ldo;我做事,你放心,對吧?&rdo;&ldo;還算放心。&rdo;&ldo;那麼,這件事交給我好了,你只負責每天吃飽就好。&rdo;&ldo;……&rdo;&ldo;不是才說了我辦事你放心嗎?&rdo;他皺眉,揉了揉她已經是亂糟糟了的頭髮。&ldo;好。&rdo;聞言,陸非然滿意地收拾碗筷。可是,她從來不是一個輕易相信的人,從來都不是。就算她希望,但現實卻從不如人意。而且,她不能讓那個千里迢迢趕來尋她的人受傷。如果她不逃,如果她安靜地接受完顏煦的安排,如果她順從地跟隨襲遠回宮,便不會給陸非然帶來那麼多麻煩。她自己的任性,不能讓別人來承擔後果。傻也好,固執也好。每個人,都應當懂得為自己負責。所以,陸非然,對不起,不能讓你犧牲自己來保護我。死神冬雷震震,醬紫色天際上烏雲翻滾,像是鱉了許久,卻始終不敢輕易放肆,連綿著落下不大不小的雨珠,接連敲打在長滿青苔的瓦片上,沉悶的聲響不絕於耳,讓人不由得生出一股煩躁勁兒。陸非然不在。燭火漸漸黯淡,昏黃的光彌散在精緻的臉龐上,盪漾出恬靜安然的美。彷彿一朵柔白細小的茉莉,六瓣花,孤獨地開,安靜地等待凋謝。她蜷縮在躺椅上,將盯了半晌的書頁翻過,揉了揉眼睛,忽然失了興致,合上書,仰頭看著灰暗的屋頂兀自發愣。一連數日,陸非然都是早出晚歸,有時候她都不知道他究竟回來了沒有,只能在第二天早晨看到街口賣的ròu包子。如此,她才確定,他曾回來過。也許,真是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候。濃濃睡意襲來,捏在手中的《戰國策》&ldo;啪啦&rdo;一聲掉落在地。窗外的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浸溼了行路人的滿是塵埃的衣袍。千山萬水,櫛風沐雨,只為尋你而來。而另一個世界裡,雖然有灰濛濛的煙塵,但華燈初上的時分,霓虹燈下喧囂吵鬧的城市精力正旺,一輛輛四輪怪物從高架橋上呼嘯而過,地燈將前路照亮,路線明瞭,卻早已沒了方向。匆匆交錯的瞬間,我們要去哪裡。前天才擦過的玻璃窗上又蒙上了新的灰塵,閉塞的空調房裡,是一片溫暖的氣息,穿著淡紫色粗線毛衣的年輕女人扯開窗簾,將鎖緊的窗戶開啟一條小fèng,目光從窗外的燈火闌珊轉到屋內白色碎花c黃褥上安睡的少女。日漸消瘦的身軀陷在鬆軟的棉被裡,恬靜的面容上浸染著不應屬於這個年級的蒼白。那些美好的青蔥歲月就在這樣一天又一天的沉睡中揮手離去。每一個人都在為她心疼、惋惜,除了她自己。女人緩步移動到c黃邊,曾經尖利的指甲修剪成了圓潤的貝殼式樣,且再沒有那般絢爛的色彩。帶著暖意的指尖輕輕滑過少女的額角,將發黃的髮絲拂到一旁,她坐在c黃沿,眼中透出從未有過的憐惜,&ldo;莫寒……如果不想爸爸完完全全被我搶走,就快點醒來吧……&rdo;乾燥的空氣裡,縹緲著女人細微的嘆息。房門的把手輕微轉動,穿著熨貼西裝的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地開啟了門,生怕驚擾了c黃上沉睡的女兒。他鬆了鬆領帶,過度蒼老的臉上寫滿疲憊,對著坐在c黃沿的年輕妻子勉強扯動嘴角,目光隨即落在c黃上少女蒼白的臉上,帶著幾許安心,更有幾分失望和遺憾。多少次了呢,他總希望每天從公司回來能看到坐在沙發上跟自己搶電視的女兒。女人起身,迎了上去,輕聲問:&ldo;吃飯了嗎?&rdo;他點點頭,&ldo;陪幾個客戶吃過了,不用管我,你去休息吧。&rdo;女人欣然微笑,回頭看了睡夢中的人一眼,側身退出了屋子,輕輕帶上了門。坐在c黃沿,望著久久不醒的女兒,他驀地有些煩,掏出衣兜裡的煙盒,抽一根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在唇邊頓住,復又落下,用菸蒂不住地敲擊著煙盒,一下接一下,疏解著愈發煩悶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