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不乖,你答應了要睡覺的!&rdo;莫寒猛地跳起來,一巴掌拍在陸非然右肩,兇狠異常,&ldo;你為什麼不睡,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rdo;&ldo;你老是這樣,這麼不聽話,你乖一點好不好,不要殺人了好不好,我求你,姐姐求你放過他們好不好……&rdo;她不停地說著,不停地捶打著陸非然厚實的肩膀,直至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只餘下嚶嚶的壓抑的哭聲纏綿耳畔,叫人止不住心酸。興許是被鬧騰地惱了,陸非然猛地把她按進懷裡,箍住她亂舞的雙臂,低啞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ldo;好了,我是陸非然,不是你那皇帝弟弟。&rdo;&ldo;你當然不是朕。&rdo;老舊的房門吱呀一聲被退開,一雙繡著流雲花紋的錦緞靴子踏在滿是塵埃的地板上,簡陋昏暗的客房陡然一亮,來人一身華服,明亮得叫人不敢直視。眉間略微一緊,但卻很快鬆開,平靜深沉的目光落在陸非然懷中人朦朧的淚眼上,竟就這般愉悅地勾起了唇角,&ldo;澄江閣閣主?&rdo;陸非然慢慢直起膝蓋,嘴唇掠過她耳畔的瞬間低聲叮囑道:&ldo;就這麼……裝傻吧。&rdo;他轉過身,並不下跪行禮,只抱拳斂容道:&ldo;正是陸某。&rdo;&ldo;看來澄江閣的麻煩似乎是太小了,陸閣主竟還有空在奉州流連,陸閣主果真豁達也,江湖人,全若陸閣主一般桀驁?&rdo;他的眉色有些淡,說道&ldo;桀驁&rdo;二字時挑出的凌厲氣勢卻非一般人可比,幽黑的眸子深不見底,彷彿要將人的心智都吸進去。陸非然的表情始終是淡淡的,看不出太多心緒,一半是不在乎,一半是掩藏,&ldo;澄江閣的存亡憑由皇上旨意,又怎是陸非然可以左右的,如此,擔心又有何用?&rdo;&ldo;哦?那倒是朕多事了。澄江閣,沒了就沒了吧,你說是麼?&rdo;&ldo;沒了。能順了皇上的意也是好的。&rdo;燭火飄搖,晚風輕輕吹,吹起八仙桌上殘了角的桌布,撩起她纏在項上髮絲,眼淚停泊在框中,已漸漸被風乾,止不住閉眼,緩解乾澀得疼痛的眼角。他低頭頷首,面色沉靜,透過微弱的燈光,看她石像般坐在c黃沿,連抽泣聲都沒有,只是閉眼時羽扇般顫抖的睫毛顯露出比哭泣更讓人心疼的哀慼。隱忍,壓抑,疼痛,不發。門口立著那樣熟悉的人,隨意就可以描摹出來的輪廓,連血液都在叫囂著他們的相似,但卻如此遠,遠得讓人害怕。他高高在上,氣勢逼人。犀利的目光鎖在陸非然波瀾不驚的臉上,彷彿要剜出他的心來看,看看他謀算的到底是什麼。&ldo;看來,此番的教訓還不夠深哪!&rdo;襲遠解開頸上披風,門外一溜小跑佝著背進來個面目清白的小僕,雙手捧起襲遠甩開的深紫色披風,恭敬萬分。琥珀色的眸子暗了暗,陡然間就這樣笑出了聲,但眼底卻漸漸升騰起凌厲的殺氣,&ldo;澄江閣內小小騷亂,讓皇上看笑話了。&rdo;&ldo;何止是笑話,那可是好生精彩的一齣戲,只可惜陸閣主走的匆忙,未趕上那驚心動魄的場面。不如,今日邀陸閣主單演一出如何?&rdo;老舊的木門大敞著,夜風突然狂躁起來,颳得木門吱呀吱呀亂響。窗外巨大的老樟樹隨風搖曳,樹葉沙沙作響。陸非然的目光轉向仍舊是紋絲不動的人兒,溫熱的酒香氤氳出兩頰淡淡散開的緋色,睫毛上的淚珠早已不見蹤影,她不發一語,安靜得像瓷娃娃一般,美麗卻太容易碎。&ldo;陸某不才,不敢在皇上與長公主面前胡亂賣弄。&rdo;蠟燭的淚水流盡,爆出最後一朵微小的燭花,耗盡鄙薄的一生,比塵埃更卑微。&ldo;你以為,朕會給你威脅朕的機會?&rdo;她看著燭火掙扎著熄滅,彷彿看到往後無盡的等待與孤獨,在一場接一場陰謀與算計中苟延殘喘,一次又一次地面對友人離散的痛苦,舊的傷疤還未癒合,便有雪白刀刃再次落下,他奶奶的,他爺爺的,他祖宗十八代的,憑什麼。輕輕咬住下唇,她決定賭一次。蠟燭熄滅的一剎那,黑暗撲面而來,帶著濃重的腥味。她用盡權利甩開從c黃板下暗閣中伸出的手,不顧一切地往陸非然的方向跑去,方踏出兩步,便結結實實地撞在石頭般堅硬的胸膛上,爾後又被抱著腰在空中旋轉三百六度,然後她便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總之是被抱著轉來轉去,耳邊呼嘯著刀劍相接的刺耳聲響,還有血從身體裡噴薄而出的聲音,但緊緊相依的是她漸漸熟悉的懷抱,說不上熾烈,只是溫暖,剛剛好的溫度,適合躺在裡面睡上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