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阿九……那我們算是扯平了?&rdo;莫寒不解地望著他,撇嘴問道:&ldo;你什麼意思?&rdo;&ldo;盡歡的事。&rdo;一時沒反應過來,她頓了頓,隨即跳下c黃,頂著一件單衣便往外衝,開門,卻跟上來的完顏煦按住,&ldo;大晚上的,外頭還下著雨,你這是要往哪去?&rdo;&ldo;去找男人啊!&rdo;莫寒雙手抱胸,理直氣壯地說道,&ldo;你不是說要扯平麼?我這就去找個男人,最多我不生孩子,這樣咱倆就誰也不欠誰了。&rdo;&ldo;你敢!&rdo;他瞪大了眼,怒不可遏。莫寒毫不畏懼地瞪回去,&ldo;你看我敢不敢!&rdo;說著就要開門,孰料剎那間天旋地轉,等她反應過來時已經被完顏煦抗在肩上往c黃榻方向走去。&ldo;你幹什麼?放我下來!&rdo;&ldo;幹什麼?讓你沒力氣出去找男人!&rdo;他亦答得理直氣壯,聲如洪鐘。多少人生風雨後?多少慷慨不再有?多少壯舉一場夢?多少盛情一杯酒?而今許下千般願,灑向長河萬古柳。不願與君長相思,但願與君長相守。汴梁,紫宸殿裡燈火通明。從燕京輾轉南下的隻言片語被燭火吞噬,火舌舔過娟秀的梅花小篆,橘色的光暈裡泛起她靈慧的眼眸,她狡黠地笑,漆黑的眼瞳裡沒有他的影子。她說:&ldo;玉石俱焚。&rdo;四個字,傳遞出錐心刺骨的痛,酣暢淋漓。他鬆了手,任宣紙在燭臺上漸漸燒成灰燼。火光將他的臉映得越發蒼白,清朗的眉宇間透出與年齡相悖的蒼涼感,他握緊拳頭,修長的手指被攥得發白。緊抿著的唇稍稍動了動,他的隱忍已到極限。&ldo;女人成了親果然是不一樣,她為了那個女真蠻子,當真敢威脅朕!&rdo;站在角落裡的人依舊低垂著頭,接過小太監遞上的茶水,雙手舉著托盤,緩緩從陰影中走出,暖暖的燭光照在他身上將淡青色的內侍服暈出一片苦痛的影。他一步一步接近冰冷的龍座,恭敬地將托盤舉過頭頂。活下來,是恥ru。明黃色錦繡龍袍泛出淡淡的橘色,卻把偌大的紫宸殿襯得更加蒼涼孤寂。襲遠伸手碰了碰茶盞,皺眉,低聲呵道:&ldo;太燙。&rdo;站在一旁的王順連忙趕過來端走茶盞,&ldo;你進宮的日子不短了,怎麼還是毛毛躁躁的,傻站著幹什麼?還不去換杯溫的來?&rdo;&ldo;放肆!&rdo;襲遠怒斥,轉而溫和地看著新來的內侍,&ldo;堂堂大齊第一才子,怎是你一個閹人能責斥的?&rdo;他重重咬著&ldo;閹人&rdo;二字,空寂的紫宸殿似乎還有回聲,來來回回飄蕩著。無以計數的聲音重重疊疊在耳邊,都只說兩個字,或快或慢,或緊或徐,他們說‐‐閹人,閹人,閹人……他低垂著頭,幾乎要將牙齒咬碎。王順立馬磕頭請罪,順著襲遠的話往下說:&ldo;奴才該死,奴才怎麼忘了喬生乃名門世家之後,不是奴才這樣的下賤閹人能說的,奴才這廂給沈大人賠罪了,望沈大人大人有大量,切莫跟奴才計較。&rdo;青色衣袖的遮掩下,是他狠狠攥緊的手。&ldo;三天前,你去看行刑了?好看麼?有什麼精彩的,說來給朕聽聽!&rdo;他放下硃筆,揉了揉眉心,饒有興致地問道。&ldo;奴……奴才……刑場太過擁堵,奴才也未看清。&rdo;他斷斷續續地說著,直直看著光滑的地板,石磚裡映出一張憔悴病態的臉,眼睛紅得彷彿要滴出血來。&ldo;想來沈卿是想與他們一同去的吧?&rdo;接過王順重新沏來的茶,他勾起唇角,心情驀地暢快。紫宸殿裡迴盪著膝蓋與地板相接是沉悶的響動,他用勁磕頭,彷彿那撞得通紅的額頭不是自己的。&ldo;奴才不敢!&rdo;&ldo;沈卿哪……&rdo;襲遠輕啜一口新茶,唇齒留香,&ldo;不是朕不想成全你,而是有人想方設法地跟著求了個恩典,讓朕無論如何,留你性命。&rdo;他不說話,面如死灰。&ldo;你要怪就怪她,這世上沒人能威脅朕,尤其是她。&rdo;襲遠起身離座,往殿外走去。空蕩蕩的紫宸殿,他一人跪在殿中,黑暗包裹著慘白的臉,寒氣從沁涼的石磚滲入膝蓋,他看見曾經衣袂翩翩的沈喬生死在滿是鮮血的刑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