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該誇你聰明麼?&rdo;是一聲沒有人聽到的嘆息。靜默的空氣在這座囚籠裡無聲叫囂。他們毫無默契地對酌,各自想著不同的心事。但沉默的存在是為了被打破。&ldo;說不定,這是你我最後一次對座暢飲了呢!&rdo;&ldo;怎麼說?&rdo;他揚起利刃一般的眉,眼中卻只有空空如也的酒杯。為自己斟滿最後一杯酒,莫寒不自覺地蹙起了眉,決戰前的焦躁隱約在眉間。從宰相府到皇宮,算算路程,怕是該到了吧。&ldo;王爺很喜歡明知故問哪。&rdo;嘴唇接觸到溫良的液體,味蕾溫習著屬於昨天的滋味,酒滴撞開了平靜無波的腦海,翻騰而上的波濤被強制壓下。&ldo;我已通知你三哥來接人,明日午時一過,你便起程歸國。&rdo;莫寒緩緩起身,拉好長長的裙襬,全然不理會對桌飲酒的人抑制不住的驚奇。&ldo;結局只有一個,何必等到最後,早走早散。&rdo;轉身匆匆而去,禁錮在原地的人似乎還說了些什麼,只是她現在根本不願聽。結局早已寫好,為什麼你要偏執而孤獨地走下去。月色是灰濛濛的,固執地籠罩著寂寥的大地。也許一人是一座孤島,可是她已然失去到達他所屬島嶼的力氣。腦中是不願去的聲音,可步伐卻奇異地越來越快。咫尺間是紫宸殿飛舞著游龍的大門,將猶豫丟到一邊,莫寒推門而入,坦然笑對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ldo;是你?&rdo;倒映著女子姣好面龐的瞳仁陡然一收,強壓的冷靜裡閃過一絲難以捕捉的慌亂。她低頭,勾唇一笑,並不在意沈喬生的驚異。她跨過門檻,再沒有被墜地的群擺絆倒的糗事,當然,更不會有他在隆重的皇家祭奠中,時時注意著她,在落地的那一瞬間撐起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其實,她早就學會與宮裡各色花樣繁雜的衣物做鬥爭,獨自面對她所深惡痛絕的高門檻長裙子。不會再吵著嚷著要將所有的門檻除去,玉華殿中已過耄耋之年的老門檻們現如今也還好好的處在那,並沒有少胳膊少腿。她也只是說說罷了,如此而已。這段文字所流過的時間,莫寒已然將門合上,古老的木門發出綿長不息的呻吟,彷彿還有景德帝的孤魂順著吱呀聲走向他所夢想的無間地獄。&ldo;怎麼?表哥不想見我嗎?&rdo;&ldo;皇上呢?&rdo;向來沉穩的沈喬生在此刻也語帶慌亂,誰都不是不食五穀的聖人,況且,他只是遊離在塵囂的碌碌庸人。才入夜,宮裡便來人宣旨令他連夜入宮,皇上有要事召見。當時他只想是平常的商討國事罷了,且榮妃並未從宮中傳出任何訊息,西直門中的親信侍衛也未有報傳,怎料入得宮來竟是如此光景,其中委曲現下他已猜中多半。&ldo;父皇病重……&rdo;&ldo;是你假造聖旨引我入宮?&rdo;未等莫寒把話說完,沈喬生便略失冷靜地問道。莫寒見他如此直接,也不願再兜圈子,乾脆地點頭,&ldo;不錯,是我。&rdo;&ldo;皇上呢?&rdo;&ldo;假聖旨都發出來了,你說皇上如何了?&rdo;沈喬生坐在圓凳上,不置信地看著眼前平靜的女子,良久,開口道:&ldo;那麼,這半個月來你衣不解帶的照顧皇上,就是為了……&rdo;&ldo;什麼時候,在表哥心裡,阿九已然成為殘忍殺父的女子?&rdo;是一段時間不允許的沉默。而莫寒早已厭倦了無休無止的沉默,也許所有女人都一樣,都想追根究底地去尋一個答案,即使明知道那答案不是自己所想要的,也義無反顧,在這一點上,女人比男人更勇敢。就算是歇斯底里的吵鬧,也比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好上一萬倍。&ldo;今夜,我只想與表哥好好地在這紫宸殿內喝上一杯,聊聊過往罷了。表哥不會不給我這個面子吧?&rdo;沈喬生按下莫寒懸在手中的酒壺,急切道:&ldo;聽著,阿九,你現在回玉華殿安心地睡上一覺,就當一切都是一場夢,天亮之後一切安然。聽話,快回去。&rdo;為什麼他們都要說天亮便如何如何呢?天光大亮之後,太陽依舊見不到地球的全貌。終有一半是黑夜,一半是白晝。彷彿一場生死賭局,必須分出勝負。也可以說,這都是存在的必然。沈喬生見莫寒半晌未動,心急地上前扶住她胳膊,引她向門外走去,卻遇到了莫寒激烈的掙扎,他搖晃著莫寒的身軀,近乎怒吼道:&ldo;你這是來摻的哪門子渾水,回去,聽話。&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