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怎麼楚風大哥,不認識阿九了嗎?&rdo;他看看沈喬生,又看看柳錫侜和陳詮,見其三人皆是一臉瞭然,竟艴然不悅他責備她,身為女子終日與男人相伴,甚至到煙花之地遊樂。她卻絲毫沒有悔意,繼而吐出令他徹夜難眠的話‐‐她竟是承元公主。拂袖而去的瞬間,錯過她平靜無波的眼。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習慣了有她在身邊。她逼他吃青菜。她搶他杯中的烈酒。她喝醉時的胡言亂語。她愛喝的茉莉和六月雪。她做壞事成功時得意的神色。&ldo;一二三四五六七,孝悌忠信禮義廉。&rdo;是她提給貪官吳楚良的門聯。&ldo;乞丐何曾有二妻,鄰家焉得許多雞?當時尚有周天子,何事紛紛說魏齊。&rdo;是當喬生與當朝大儒談論孔孟時她不耐地cha嘴。&ldo;鐵杵能磨成針,但木杵只能磨成牙籤,材料不對,再努力也沒用。&rdo;是她對錫侜參加科舉的評價。……很久以前,那個跟在他身後言笑晏晏的小丫頭已經駐紮在他心裡,揮之不去。當他忍受了兩個月身邊沒有她的日子,當邊關告急,當皇帝正式御旨賜婚,當她在大政殿側門清脆地叫他‐‐&ldo;小紅哥。&rdo;他決定要親自管教這個令他茶飯不思的人。臨行夜宴,錫侜攛掇著要交換定情信物,他掏出家傳的玉鐲拿向她遞去。哪知柳錫侜不肯罷休,嚷嚷著要他親自為未來的媳婦帶上。莫寒大方地起身,掄起袖子露出玉一般的手腕。他沒有留意柳錫侜大笑的臉,沒有關注陳詮難得的笑容,也沒有看見沈喬生不自然的神色。他只看見她,她盈盈的笑,她眼中粼粼的波光。拿著玉鐲的手指不住地顫抖,觸到她溫良的肌膚。他抑制著握住眼前雪白柔荑的衝動,艱難地將鐲子套在她纖弱的手腕上。他面色潮紅,滿頭大汗,不想十月的汴梁竟然如此之熱。她再一次於大政殿外截住他,那時候的她滿身疲憊,明亮的眸子裡盡是血絲。她向他展示纏滿紗布的手指,像個邀功聆賞的小兵。紅色緞面的香囊上繡著個圓圓的蘋果,她說這寓意著平平安安。她說,其實,只要平安就好。她講了個故事,勒令他不許問緣由。曾經有一位戰功卓著的將領以步兵持麻札刀入陣,斫馬足的方法大破北方夷狄的重型騎兵。她說她很沒用,能幫的也只有這一點了。又搖著頭唸叨,怎麼會是架空,怎麼會是架空……&ldo;烽火城西百尺樓,黃昏獨坐海風秋。更吹羌笛關山月,無那金閨萬里愁。琵琶起舞換新聲,總是關山離別情。撩亂邊愁聽不盡,高高秋月照長城。&rdo;他飲盡囊中來自樊樓的酒,胃中倏然一暖。耳畔縈繞著她輕靈的聲音,&ldo;楚風,你知道酒和水的區別嗎?……酒越喝越暖,水越喝越寒。所以呢,今朝有酒今朝醉!來,咱們幹了它……&rdo;此刻身在汴梁的你,是否也會起閨中相思。汴梁城郊,獵場。&ldo;嘀嗒‐‐&rdo;一滴晶瑩的汗珠墜落在鋒利的劍尖,劃成無數微粒消失在乾枯的糙葉間。天邊微光全失,風中只有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和糙精被踩斷時最後的呼救。沈喬生伸展握劍的手指,下一瞬又緊緊地合攏。他作勢向前衝,卻猛地一拍晨鳧。駿馬揚起前蹄向前衝去,他亦提劍殺向正對馬前的黑衣人。&ldo;哷‐‐‐‐&rdo;晨鳧一聲嘶鳴,轟然倒地,厚重的大地陡然一顫。後方匪人以鉤鎖纏住馬蹄,再猛地向後使力,使得馬上的人被重重甩出幾米遠。腦中嗡嗡地震動,莫寒攤倒在糙地上,彷彿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不知道傷在何處,只覺得周身無一處不痛,無一處不難受。她墜地時的聲音仿若千斤重的狼牙棒狠狠地錘在沈喬生心上,帶來前所未有的恐慌,他大喝一聲,&ldo;阿九。&rdo;擋開黑衣人當胸襲來的大刀,奮力衝向莫寒。此刻,莫寒覺得她是西班牙鬥牛場上最強壯的那頭母牛,她被白色上觸目驚心的紅所刺激,強忍著背脊上火辣辣的疼痛,竟咬牙站了起來,顫顫巍巍地向那發瘋的白衣男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