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相信,雖然總會有人根據前因後果能推敲出個一二來,但,大多數時候,只要有一個體面的說法,能夠迷惑住大多數人,對於上面的人來說,也就夠了。寧王府的鄭氏王妃,在中秋之夜,當著駕到的太妃之面,被側妃毒殺,這樣的醜聞,無論是寧王府,還是整個皇室,都是承受不起的。在和帝的默許下,中秋之後第六日,宗親府正式介入調查,得出的結論是鄭氏因病暴亡,至於於氏,則是半點沒提,或是在接下來不久的日子裡,連一個名頭都沒有,就這樣不明不白得消失了。無論怎樣,兩條鮮活的生命,兩個雖已過了青春年紀、但也都有過美好時日的女子,就這樣花零瓣落,從此只存在於某些人的記憶之中。雖說這件事就這樣遮掩了過去,但它對於寧王府,和青廷,卻實實在在是一個沉重的打擊。鄭氏的家族雖說都已不再佔據朝中的重要職務,嫁給青廷後也未生子,但她以自己在王府中近二十年如一日的表現,令她不僅贏得了青廷的信任、其他妃妾的尊重,還有府內上下所有人的敬重。如子鈺所想,她是青廷無論如何都不會拋棄的正妻,除非有意外。現在意外發生了,青廷發現,鄭氏於他,早已不是一個一般意義上的妻子,還是家人、親人、和親密合作的伴侶。失去這樣一位自己可以無限信任的人,不能不說是一個巨大的損失,無論是對於妻妾之間的關係,還是府內繁雜的各項事務,它都打破了原有的秩序和平衡,需要重新建立。而且她還發妻,雖然對她一貫是敬多於愛,但髮妻對於男人來說,那是成年的見證、是家族的印禮,是從青澀少年轉向成熟的轉折,她雖然不擁有許多的寵愛,但那與他共同經歷的最多的記憶,便足以讓其他女子愧不能及的了。當然,更為重要的,還有其他……淳于郭推開書房的屋門,見青廷背身立在桌前,身影沉重。沉吟了一下,他輕聲喚道,“王爺!”轉過身,青廷的面容疲倦,眉間深擰了一個川字,淳于郭又道,“王爺,您要節哀啊。但現下事情已過了七八日,該怎麼樣,須儘快拿一個定奪出來。”青廷一抬手,“懂,這些我都懂,可,唉!”長嘆一聲,淳于郭連忙接上問道,“您難道還有所猶豫?”青廷坐下,右手握拳抵住眉間,“我終究是大意了,本來如果稍稍注意,是可以提早發現的……”淳于郭也跟著坐到了他對面,“但您畢竟查出了真相,亡羊補牢,為時不晚……”“有什麼用?”青廷張開眼,雙目中滿是紅絲,嘴裡含了多少苦澀辛酸,“素心她,再也不得生返。”淳于郭不再答話,有些事,他知,他也知,但不能明說。這王府雖不比皇宮裡,但也處於最高權力的邊緣,圍繞著這些權力的,最不缺的便是各色人等的野心,於是便有了爭鬥,而越往上爭,鬥得就越殘酷,賭注就越大,再周全細緻、老謀深算的玩家,都免不了損失,只不過什麼時候、損失多少罷了;而反過來,對於他們來說,只要不是在關鍵時刻損失了關鍵的棋子,一切又都是可以挽救的。淳于郭於是話鋒一轉,緩緩道,“此事到給我們提了個醒,什麼時候,都不能丟了小心,特別是自以為順利的時候。王爺,老夫有個建議,應當藉由此事,對我們其他各條線路的重點人物、事宜,都重新盤查,以防再有萬一!”青廷放下手,點頭道,“先生說的,正與我想的一致。我也是這陣子萬事皆順遂,以為家裡是太平的,卻不料生就來了這麼一個教訓!”皺緊眉頭,他心中其實明白,權力,實是一頭兇獸,在獲取它的過程中,或早或晚都要付出一定的代價,只不過,他未曾料到會如此快、這樣猛,心中一痛,這便是父皇曾經說過的,逐權者,終將被其反噬吧!月上梢頭,天空是灰藍灰藍的,幾顆散星,孤寂的撒在天邊,襯得月色更靜。青廷信步踱到和合亭邊,這是他大婚時成祖親筆所提,但鄭氏卻恰亡於此,且是為他人所害,死於非命,青廷的心中,又是一股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