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振垂著頭,仔細想了想,終於抬起,鄭重道,“無。”是啊,他並沒有必勝的把握,寧王也沒有,貴妃亦沒有,但,當你為了自己的目標,做了所有的努力、準備與分析,餘下的,就是去作那決定。——而在決定作出後,所有的計劃、方針、策略,都將圍繞著這個決定展開,那時,也就再無回頭的可能了。現在要作這個決定的,就是青廷。勝,他將享有無上的榮光,敗,他將承擔最大的後果。馬振看著他緩緩起身,將手背到身後,那動作優雅而充滿了力量,看著他那樣睥睨而堅定地望著前方,馬振發現自己竟然才意識到,原來寧王對皇位,竟然是如此的渴求而期望!他沉沉的眼光壓下,馬振下意識低下了頭。青廷揹著手,掃視過底下眾人,二十年來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當眾拋擲出自己的心中所向,淡淡道,“本王對皇位,志在必得!”既已是定好了的事,接下來便是鋪著那計劃執行。子鈺來到祉昇的房內,秋夜,一天比一天寒,孩子們臨睡前她總要再來看一遍。祉昇卻是躺在綢被之中,眼睛睜得大大的,見到她,喚了一聲,“娘。”子鈺側著身坐下,輕摸他額頭,“怎麼了?還不睡。”祉昇坐起,他其實已經有些困了,揉著眼,“已經好幾天沒見著爹了。”子鈺將被子給他裹在身上,柔聲道,“爹爹忙啊,過些日子就好了,嗯?”“哦,”小傢伙得到答案,又滑到被子裡,子鈺將被角都給他掖好,望著他睡著,稚氣的小臉一派平靜,嘴唇夢裡偶爾翕動著,她輕嘆口氣,親了親他面頰。回到房中,坐了一會,外面沙沙的還是淅淅的小雨。這些天,青廷忙,卻是忙的朝事。今秋天氣異常,北方秋汛不斷,從十月中旬到現在,黃河沿線好幾個鎮子遭了淹,山西的兩三個重要堤壩幾度瀕臨決口。和帝病重不朝,國事全壓在太子肩上,太子對處理朝事並無經驗,特別是這樣需要急斷細籌的大事,而貴妃一派,值此新舊交替的關鍵時刻,他們哪有精神耗費在這等勞神費力的事體身上,以和帝病重需要照料為名,竟然全部推出。而青廷,當仁不讓,也不使人與貴妃一黨爭辯,將抗擊秋汛的大梁,一力挑上。如此二十餘日以來,秋汛之防漸漸處置的妥當,接近收尾,和帝的病勢,卻也愈加重了。滿朝上下自然還是在貴妃與寧王之間做著揣測。一些有能耐、敢冒險的跟進選擇,更多的則是在觀望,但經了這抗澇一事,加之青廷一貫以來的識大體、重國事,各個雖都不明說,但人心向背,自有公論。一時聽到門口人聲響動,子鈺忙站起身,青廷外屋脫下雨靴雨罩,帶著一股寒氣進來。子鈺忙遞上一杯薑茶,青廷就著那熱騰騰的茶氣慢慢飲盡,將她摟過,子鈺抬起手,摸著他微微青白的面頰,他眼睛熬的都有些摳下去,神采卻還好,熠熠閃光的,低低的,有些埋怨又有些心疼的,“您瘦啦!”青廷握過她手,習慣得將她手指在自己指間纏繞著,子鈺輕聲又道,“去看看昇兒吧,他想你呢!”青廷有些訝異,“他還沒睡?”“不是,”子鈺搖頭,貼到他胸口,“就是想你去看看他們。”青廷明白了她的意思,沉默了一會,將她緊緊摟住,兩人的心跳的都有些快,吻上她額頭,低喃了一句,“寶貝!”天禧二十八年十一月十六日。凌晨剛過四更,宮城裡四處黑壓壓的,天空顯現出快近拂曉之前的墨藍色,除此之外,卻是無甚積雲,顯是陰雨了多日的天,終於快晴了。萬錦宮似亦在沉睡之中。貴妃躺在雕花鸞鳳大床上,睡的並不安穩。這注定是多夢的一夜,事實上近一個月來,她睡眠都不太好,有時候半夜裡猛然醒來,茫然著坐起,在這無邊的大床上,感到自己彷彿是一座孤島。禁不住的心慌……今夜也是,她又醒了,心跳的突突的,夢中有人哭有人喊,叫的好像是皇上大行了,皇上大行了……按住胸口,她還有些沉寂在剛那夢中,忽然卻聽到床幔之外似有腳步聲,心中一驚,“誰?”“娘娘,”宋姑姑掀開床幔,黑夜裡她老臉蒼白,都能看到面上那些深深的溝壑,聲音抖顫著,“皇上,皇上大行了!”貴妃反呆住了,宋姑姑見她不語,又喚,“娘娘?”貴妃只疑自己尚在那夢裡,猛掐一把自己手心,聽到自己乾巴巴的聲音問道,“何時?訊息可準確?”宋姑姑忙回道,“一刻鐘前,張中放與邱得意已經都押起來了,因御前侍衛裡我們的人控住了養心齋,再無人得知。”貴妃心中似空了一大塊,但腦筋卻異常迅速的轉動起來,宋姑姑見她還不語,卻有些急,“娘娘,這個時辰,真不大好呢,太子一早,肯定要去請安的……”“太子在何處?”貴妃突然問道。“昨夜回去了……”“回去了?”貴妃再次打斷她,深皺起眉頭,“你先去吩咐,萬不得走漏了訊息,明日一早,要確保太子照常進宮來給皇上請安!”“是!”宋姑姑忙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