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鈺一看,是一盅牛乳,見杜蘭好奇,忙道,“你出去。”杜蘭嘟著嘴,對著馬嬤嬤福了一下,不情願的出去了。子鈺見馬嬤嬤笑眯眯的站在一旁,紅了臉,再看桌上那兩盅牛乳與燉的木瓜,便扭過身子,用手捂了臉,“哎呀,嬤嬤……”馬嬤嬤上前笑道,“這有啥臊的,您這樣做的對。”子鈺從指縫裡訥訥出聲,“您怎麼知道的?”“嚇,”馬嬤嬤彎下腰,“老奴都生了三個孩子了,還不知道這個?從前日起春喜忽巴拉的要小順(院裡小廝)去買木瓜,我就猜著啦。”說著把那盅子推過來,“快趁熱吃吧,涼了就不好了。”子鈺這才放下手,馬嬤嬤見她吃的羞澀,又道,“宜人,您年輕,杜蘭更小,這些婦人上的事,以後或可以問問老奴。明日,我便用這牛乳直接給您燉。”子鈺點頭,過了半晌,低頭小聲問道,“嬤嬤,這個有用麼?”馬嬤嬤笑道,“有,有,不僅這個,多吃些紅棗啊、桂圓啊、豆糕啊,都有好處,”說著瞥了眼她胸脯,“可我看著,您也不小啊。”子鈺大羞,就要轉身,馬嬤嬤繼續道,“您年齡還小,還會長的,而且啊,等您給王爺添個王子郡主,”說著比劃了一下,子鈺忙掩住她口,“好嬤嬤,莫再說了。”馬嬤嬤的臉,頓時笑成了菊花。你道子鈺為何這般?原來還是與青廷在荷院那回,青廷一句“小荷才露尖尖角”,本是房中戲言,但子鈺一女兒家,聽到耳中,不免上心,沐浴時看看自己,再暗中與宮中府裡女人比較,總覺自己好像確是小了一些,因此思前想後,終是面薄,只吩咐小廝們多采買些南方水果,不料仍被馬嬤嬤眼辣,看了出來。只此後,她二人關係,便又更親近了一層。 燎沉煙七月十五,子鈺帶著杜蘭春喜去郊外給媚蘭上墳,因是悄悄出來,並未驚動他人,也未著軟轎,只讓老王小順遠遠在後跟著。剛下過雨,卻還是雲沉霽漫,薄霧靄靄,空氣中飽滿的都掐的出水來,子鈺等人吩咐僱的車馬侯在路邊,行了一陣,小衣都已溼透。到了墓旁,自與杜蘭哭了一陣,上了香,燒罷紙錢,更覺纏綿難捨,不願離去。春喜看看天邊,上前低聲道,“宜人,看樣還要落雨,出來時嬤嬤吩咐,早些回去。”子鈺緩緩起身,淚眼看那修整一新的墓碑墳頭,上前撫過冰冷的碑身,一低頭,淚水撲簌簌掉落,今日所有一切,便都是這底下人以命換來的啊,深吸一口氣,姐姐,而我能為你做的,何其少也!杜蘭也上前,抱住子鈺,“姐姐,”子鈺擦乾淚,轉身撫著她肩頭,“給媚蘭姐姐再叩個頭。”回去路上,果下起了雨,車行一半,雨勢愈大,道路泥濘,連連打滑,車伕抹一把臉上雨水,對邊上沉坐的老王喊道,“客官,這瓢澆的雨,道也看不清,一等車頂淋的透了,裡面的小姐貴人恐也禁不住,前面就有一古寺,不如且歇息一下吧。”老王看看雨勢,恰春喜撩開車簾,“小姐吩咐,就歇歇吧。”到了古寺,春喜吩咐給了車伕豐厚賞銀,車伕喜不禁的,自去秣馬整車不提。知客僧見子鈺一行人等雖輕衣簡從,然氣度不凡,並不敢怠慢,忙上來相待,讓到見客室。小順頭也不抬,便一錠銀兩丟出,“貴人女眷,快快準備一間靜室。”知客僧雙手捧了賞銀,卻犯了難,陪笑道,“小寺屋窄,卻只有這一間……”小順這才好似看到窗邊坐著對弈的兩人,不耐望向屋頂。知客僧見他一副大府裡出來的僕從架勢,心內打鼓,嘴邊的笑容更闊了兩寸,“施主……”窗邊一人見狀,站起了身,嘴角輕蔑,“佛門清淨地,我卻看不慣這樣!”說著抬腳便要出去。卻聽一女子清脆道,“嗤,佛門清淨地,難道不也在這俗世裡?”原來是杜蘭,她本隨著子鈺背身站在屋門角,見那人輕言蔑語,很是不服,當下還了一句。那人見她形容尚小,但言之有物,一時竟噎住了,那腳也再邁不開。小順還要發話,子鈺卻止住了他,低聲道,“算了。”說罷來到屋角另張桌子前背身坐下。小順見知客僧早將那錠銀子裝入袖中,一瞪眼,“還不快去給我家貴人準備茶水?”不一會,知客僧將茶水奉上,邊笑問旁邊站著的春喜,“不知貴府小姐可有心在小寺開做法事?本寺的姻緣籤最是靈驗,今日便求上一注也好。”杜蘭布好了茶,轉身道,“您且歇著去吧,我家小姐,並不信這個。”知客僧似有些稀奇,忽聽一蒼老的聲音道,“聽小姐方才所言,本就是佛門中人,為何卻是不信?”眾人抬頭一看,卻是一老僧入內,知客僧連忙躬身,“師傅。”窗邊的兩位也站起身,向他行禮。子鈺見他鬚眉皆白,乾枯的身形面容,也緩緩起身,老僧起手見禮,“老衲是這寂寂寺的主持,法號了無。”子鈺也還了一禮,“方才並非我所言,卻是我這個丫頭。”了無和尚一笑,“丫頭乃主子的手、眼、嘴是也。”子鈺一楞,不再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