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由於賢妃暖房諫言,觸犯了龍顏,原定的晚宴便沒有開。一定請各位大人細看 水至清元日當夜。整個宮城,都黑沉沉、靜悄悄的,各宮都掛著預備晚宴的燈籠,在這暗沉的黑夜裡,不僅沒有增添喜氣,反顯得有些詭異。各宮都處在緊張的興奮之中,賢妃這段時日,本就出盡了風頭,惹得許多人眼熱,而此時,在這元日,又搞了一出進諫,使和帝龍顏大怒,連家宴都罷了,怎能不讓這是非窩裡的眾人抓耳撓腮、蠢蠢欲動?只是賢妃此次,雖觸了和帝龍顏,話題卻是光明正大,諫言廢止徵菊,打的是為黎民蒼生免負許多徭役的旗號不說,便是那由頭,也找的自己家人,整個舉動,竟然是溜光滑圓,於理,挑不出任何毛病來。但她一個好好的寵妃,現下又正無比矚目,光鮮無比,為何還要做這等事體?後頭幾日,有人說她是為了趁勢更進一步,有人認為正好相反,她是拿自己家人做筏,避避近日太盛的風頭,以免觸了誰的楣頭,還有人深以為她此舉坦蕩,不負賢名。待到冊封詔書下來,各人更是有酸有羨,有譏有忌,載入史書時,更只是一派堂皇之語。只是列位,這官面上的說法,和實際發生了什麼,本就貌合神離,如一面反向的哈哈鏡,將原本扭曲的事體映出正常的影來,照給世人來看,只是,隨著時間的徜徉流淌,這等秘事,聯絡著前因後果,終會有還原的時候的。且再回到天禧十六年元日當夜。賢妃也並不好過,心捶如鼓,四肢軟顫,跪在臥室的佛案前,案上的翡翠觀音正靜靜的、無比悲憫得看著她,賢妃閉上眼睛,甚至都不知自己該禱告什麼。宋姑姑心疼,只這時,卻不能再多說,陪站在臥室門口,默默守候她服侍了一生、並且還將用一生守護下去的小姐。寢殿偏門忽然開了,邱得意匆匆進殿,“皇上宣賢妃晉見。”宋姑姑急忙入內通傳,賢妃一聽,倏得站起,片刻間卻軟倒了腿。和帝仍在下午的暖房內,賢妃進去時,他正背對著門站在一排花架子前,彎腰侍弄一盆菊花。“你來了。”和帝聽到聲響,把手中枝子修剪完,方轉過身,平靜得把手中小剪放下,搓淨手中枝泥,坐到椅上。賢妃眼中含淚,已跪在地上。“起來吧。”和帝的語氣很平靜,賢妃低頭應是,晃顫著起身,要是往常,早走上前去,但此刻,眼前的和帝,卻有些許陌生,一時不知是否該上前。和帝也不見怪,他抬起面龐,神色若有所待,“妙飛,你看朕這間屋子,如何?”賢妃一愣,不知該如何作答,環顧四周,一盆盆綠牡丹、綠雲、墨荷(都是菊花名)……,皆是名種,且以顏色碧綠如玉的居多,賢妃心中漫過一陣苦澀,幽幽道,“皇上這一年以來,確收集了好多名種。”見和帝不語,還是平靜悠然的看著她,把心一橫,繼續道,“只是上有所好,下必附焉,各地為蒐羅這些名花,勞民傷財,頗有民怨,”語氣加快,“所以臣妾才斗膽犯上勸諫……”和帝忽然打斷她,“你以為,朕這樣,全是因為她嗎?”賢妃怔怔的,半晌,垂下眼眸,語音苦澀,“皇上自去冬以來,專愛畫菊,記事局收檔了無數篇,難道,不是?”說罷抬頭,形容酸楚。和帝眼中閃過一絲惘然,平緩笑道,“妙飛,朕記得你剛進宮時,也只十五歲吧?”緩緩起身,因著回憶而放緩了聲調,“朕還記得,你第一次侍寢時,嚇得哭了,朕哄了你半日方好。可是不長時間,人前人後,你卻是最會變著花樣討朕喜歡的,這些,朕都記得。”賢妃聽他說的柔情,心內也泛過一陣激動,“皇上……”“妙飛,”和帝卻繼續,指著那一盆盆菊花,“這裡面也有你的影子啊!不僅你,朕把那些曾經美好的,朕喜歡的,都留在了這裡。”說著長嘆,“只是妙飛,從什麼時候起,你也學會了用這些個臣子手段來對朕了呢?”說罷凝神看向賢妃。賢妃以手捂臉,雙淚長流,“我真後悔,你見到那丫頭。”和帝微一抬頭,“妙飛啊,以往你使的那些個花招,你想弄她,你把她送走,我都不怪你,可這一次……”賢妃忽然抬頭,淚流滿面,激動道,“這一次怎樣?皇上難道想說,您讓她來,只是想見一見嗎?您就能肯定,見到了她您就不會再重複舊轍?”兩人兩兩相望,和帝一時無語,神色有一瞬迷茫,終於閉目長嘆道,“我也不知道。”賢妃此時心中,所有苦楚終於如洪水般傾瀉,她哽咽著,卻昂起了頭,無比苦澀,“這麼說,臣妾還是做對了。”兩人沉默了一陣,賢妃從懷中掏出那塊琥珀,雙手奉上,“這是她託我轉交的。”和帝接過,對著燭火一看,是一塊上好琥珀,晶瑩剔透,裡面一隻凝住的小蟲,栩栩如生。和帝霎時明白了那意思,摩挲著它不語。賢妃見他面上那抹柔情,心如刀割,衝口而出,“皇上以為,您那冰玉般的美人,當真是什麼單純女子麼?”和帝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