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見她伏低,也覺自己方才有些重了,緩聲道,“你是新人,我原不該這樣嚴厲,只你昨夜有些過了。”子鈺只裝悔過,仍低著頭訥訥道,“請王妃指教。”鄭氏遂繼續道,“你可知你昨夜裡的事,她們都已知道?你究竟做了何事,頂撞了王爺,氣得王爺半夜自己回書房就寢?”見子鈺似一驚,便又道,“你也是娘娘身邊指來的仔細人,怎得做事如此孟浪,傳出去了,多不好聽。”她越說,子鈺心中卻越明白,原來他打得不過是這主意,只是何必……心中轉了兩圈,抬頭強笑道,“這等閨房之事,哪裡能夠傳出去。”王妃果然冷笑道,“你懂什麼,這寧府雖不比宮裡,也不是一般的蓬門小戶,你既是有品秩的誥命夫人,怎還能說這種沒見識的話。”子鈺遂才做出幾分愁苦,“現如今,可怎好?還請王妃給想個圓法。”鄭氏雖實在心煩,但想到她畢竟是太后指來的,若不妥善安排了,只怕宮裡不好交待,想了一想,便道,“既如此,今日王爺怕還是要宿在書房,你便去吧。”子鈺果如得了鳳凰般,忙跪拜謝恩,頓了頓,抬頭道,“還請王妃先莫要驚動了王爺。”見王妃木著臉沒作聲,知是應承了,便忙再了一拜。是夜,子鈺仔細盤算了一番,便讓杜蘭給她梳了一個半偏的髮髻,一概的釵釧珠花竟都不用,只在髮間間或塞了幾粒拇指大的珍珠,另用極細的幾根金絲鏈兒兜著髮髻墜在耳畔,穿一身玫瑰紅長裶,頗顯出些腰身,見天已黑透,便命杜蘭執了一盞燈籠,款款去了。青廷這邊,淳于郭與邱丹都剛走,想到邱丹方才也為妹子邱氏打探起內室之事,不禁啞然失笑,這劉氏真乃宮中落出的一小小石子,當真攪了不少波瀾,也難為她竟然能選他,不,她選的,是寧王,還為自己掙了個出身,真難為她一個才十幾歲的女子。不過既經過昨夜,她也應當明白今後在這府內該如何自處了吧?忽聽門外吵鬧,青廷不耐,問道,“何人?”卻不聽周成回話,青廷正待再問,卻聽一微微低啞的女聲道,“是我。”不再是奴婢了?青廷微一挑眉,轉而又為自己還記得她昨日脫口而出的一個稱呼而暗自不爽,沉默了一下,終於道,“進來吧。”她沒有再出聲應是,而是直接進來了。青廷見她緩緩入內,忽然明白自己為何一直隱隱覺她有所不同。除去湖邊那次背影,第一次見,是在母妃那吧,第二次,就是在乾清宮,知道了她與……加上以後兩次,昨夜之前,兩人見面不過四次,每次都是寥寥一瞥,無甚多往來,卻為何一直對她有印象?青廷忽然明白了。她身上有股子勁,說不甚出,不同於其他宮人,不,甚至不同於一般女人,她雖也微弓著身,低垂著眼,但那神態氣度,總讓人覺得彼是在雲端,那感覺是飄忽著的,若隱若現的,莫能言傳的,再高位的人面對她,都不禁會覺得,她與你,是平等的?子鈺並不知青廷腦中所想,眼見他平靜地坐在那裡,彷彿又是那個昨夜一瞬而過的目光幽寒的男子,心內不知為何,猛然一縮,許是出自本能,便趁著這時,一步跪上前去。青廷一頓,片刻笑開,“你這是做何?”子鈺輕輕抬頭,眸光清亮,“奴婢給王爺賠罪。”奴婢!青廷不自覺間,右手握緊,沉聲道,“你何錯之有!”子鈺卻不知他為何片刻之間就沉了臉色,只當他喜怒不定,緩一口氣,還是說了,“奴婢昨夜不該衝撞了王爺,令,令王爺……”說著臉還是紅了,倉皇道,“王妃已經訓斥了奴婢,特命奴婢前來補過。”青廷不知為何,心下當真怒極,臉上反更淡了,見她皎白的臉上,輕輕兩朵飛紅,甚至都沒有塗抹胭脂,眉眼也都是極淡的,偏那紅唇,卻是鮮豔飽滿的紅。青廷半生,真真假假,泡在富貴詩酒之中,雖說在色上是不好(的,但青樓良家,見過多少才貌兼備的女子,偏這一個,明明是淡極了的,卻分明又恍透了多少豔麗出來。當下煩悶,偏頭道,“孤累了,你走吧。”子鈺一愣,見他已微閉了眼,一副不勝其煩的模樣,也有些動氣,脫口道,“我不能走。”青廷索性翻轉了身子過去,子鈺想到今日所來,沉默片刻,半跪上炕,猶豫了一下,把身子貼上青廷脊背,輕聲道,“奴走了,王爺怎好向太后娘娘交待呢?”青廷但覺她暖玉一般的身子靠上,背脊一陣酥麻,轉過身,微攬住她纖腰,兩人卻是面對了面,近到可以看到彼此眼中自己的影子,近到那飽滿誘人的紅就在自己一低頭之間……青廷心內激盪,正要忍不住俯頭,子鈺卻耐不住先紅著臉低下頭去。青廷不知自己是該失望還是慶幸,眼見著她側低著頭,鬢邊細細的金鍊險險地墜在耳畔,終於伸手點過她下巴,似嘆息道,“你與皇兄,也是這般麼?”子鈺卻聽不出他語氣與昨夜的變化,以為他又要故技重施,所有心中旖旎瞬間散去,脊背重又挺起,猛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