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好當面指摘,經了這事,她冷眼看小魚的作為,越發喜歡,雖不好明著偏向,也悄悄地把那重要的活計交給她做,漸漸得把她當了自己的左右。小魚自得了李姑姑的賞識,有了幾次出春蕪宮跑腿的活,李姑姑見她每次事情都辦得爽利,回話也清楚,便把那與御膳房、太醫院、浣衣局並其它各宮往來的事宜都交給了她。小魚也喜歡,一來漸漸認識了宮內各處的人,雖都不是什麼主子跟前的紅人,可畢竟添了見識,熟悉了各自的運作,也很交了一幫朋友;二來藉著跑腿,常常也能抽個一炷半炷香的功夫四處逛逛,總算添得了一些自由。逛的多了,小魚漸發現一個好去處,就在宮城頂頭西北側,離這西六宮之首春蕪宮不遠,一片假山石林背後,有一個天然的小小湖泊,向東緩緩彎向御花園,向西則流出宮外,匯入護城河。因成祖在這湖的中心修了一座佛閣孝敬其母先慈睿太后,故將此湖命名為壽玉。天氣轉涼,往水邊來的人越來越少,小魚喜這裡清靜,來得反更多了,每次來時,靜靜地在湖邊坐上一會,心緒便能平靜很多。這天小魚幫李姑姑從製衣局那裡領了本宮宮人過冬的衣物,李姑姑見她一頭臉的汗,且事情辦的又好,領的都是做工精細的上乘貨,便準她一個時辰的假。小魚算今日正逢媚蘭不當值,遂帶了自己寫的字畫書籍去找媚蘭,沒成想撲了個空,便怏怏得又來到了壽玉湖邊。太陽不是很好,又快下傍晚,日頭懵懵得像是暈在灰紗裡一般,湖邊的花木也都凋謝的差不多了,假山石凳子都顯出一股秋冬特有的灰白。那水,自然不像春夏那樣波光粼粼的閃著金光,總透出一股子活潑潑的勁兒,放佛也受了天冷的影響,流的緩了,深了,沉靜得到真的恍如一塊玉。小魚心裡暗歎,怪道有詩云眼若秋水,如若真生得這樣的眼眸,該是何等的醉人。正翻看自己的字畫書籍,忽聽到背後假山處隱隱傳來男子交談的聲音,小魚急忙收拾站起,偏得此時恰巧一陣風吹過,有一篇字紙便成風飛起,只一瞬就飛了幾尺之外。小魚想去拾,但一看那紙飛的正是來人說話的方向,且那話聲愈近,顯是來人已快到水邊。小魚心裡一計較,反正那紙也沒有寫自己的姓名,如果此時去撿,反而會被拿個正著,不如索性跑開,便抱了剩下的東西往反方向跑去。這邊兩人剛繞過假山來到水邊,打頭的一個迎面便呼上一張字紙,來人一把抹下,剛要發怒,可眼見著一身著青布宮裝的女子已經閃身跑入了假山,遂冷哼一聲,只得作罷。剛要把那字紙團起扔掉,忽見那上面有字,而且一律的簪花小楷,字跡娟秀飄逸,不由“咦”了一聲,再看那上面寫的內容,更是大奇,看罷往後笑道,“煜弟過來,看好個大膽的丫頭。”那被喚煜弟的上前一看,是一首《卜運算元》,卻道:碧梧漸凋,落楓成紅,都付殘泥敗水。去歲今日,正當大好年紀。惜屈子、曲高人易折,痛子胥、心高目遠,不過家國兩誤。屈指已千年。新秋將至,念舊愁未了。未至二八,卻看世間種種。誰曾聽,不如獨歡醉。只盼得,我心鴻鵠,直上九霄重。看罷拂袖一哼,“哪個宮內的大膽奴才,居然如此輕狂。”正是:本是曲中人,錯身緣不識。作者有話要說:空中碼字,好奇特…… 鏡裡花上回道那名喚煜弟的看了小魚遺失的字紙,拂袖不悅,稱之輕狂,那先一人重拿回紙,細細又看了一遍,卻笑道,“我看到覺得好,光說這字,就不是尋常女子能寫來的;再說這評屈子、子胥,很有幾分中肯。雖說不是十分工整,就一女子而言,也是極難得的了。”煜弟鼻中一哼,“一個女子,就該安心婦德女工,作這等家國之談,已是不該;況又是個宮人,更應一心侍主,我看定是個不安分的,應當查來,驅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