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3—————————————————————靈眉往哪裡躲,站在院子當央,那主臥燭火居然還亮著,她心裡頭又恨又膩味,正沒放腳處,東廂里門簾一動,是翠兒出來,這當口她滿面尷尬的,不想見人,只得仍往屋裡回去。剪雲將她扶進偏房,一會兒剪月外面喊,“剪雲姐姐,”剪雲望望靈眉,她擺擺手,“你去。”剪雲便走,半道回身,靈眉已歪在床榻上。“奶奶要不要梳洗更衣?”半晌,那伊才回道,“不要。”和衣躺著,也不知朦到幾時,忽覺有人搖她,靈眉眯睜開眼,剪雲輕道,“二爺讓您回房睡去,”停停又加道,“螺姑娘已經回屋了。”靈眉大厭,重轉回去,“我就在這。”剪雲站在那,也不知怎辦,想勸,見她今日真個是惱了,想走,那邊又不知怎的回,說不得,只得硬著頭皮又喚一聲,“奶奶……”那靈眉動也不動,淡淡道,“不拘你們哪一個,服侍他去吧。”當晚周奉也沒再來叫。第二日一早,靈眉將將起身,剪月正與她梳好發鬟,剪雲便又來請,“奶奶,二爺請您過去。”靈眉問,“他還沒走麼?”剪雲低頭,“求奶奶莫與我們這些下人為難。”靈眉冷笑,又不值與一個丫頭分辯,站起身。走到門口,略一停腳,忍一忍進去。早已打掃好了,此刻窗前暖榻上乾乾淨淨,更換了桃紅的被褥,四個紅格圓枕團團擺著,那周奉已結好發,雪白內衫,鐵鏽紅外袍鬆鬆垂搭著,尚未束腰。靈眉遠遠站著。周奉喚她,“與我更衣。”靈眉側過身,“不會。”她渾身冰冷,眼裡不盡嫌惡。周奉渾然不覺,“我教你。”說著過來就要拉她的手。靈眉被狗踩一樣,把手猛往後一躲,大眼裡滿是戒備,“叫丫頭來。”周奉笑吟吟的,“讓她們來做什麼,我今兒要你給我穿。”靈眉不知,人之麵皮可厚至斯如,攥著帕子就要走,那周奉拉住她,笑的漫不在乎,“妹妹惱我了?”靈眉倒先羞紅了臉,甩開袖子不做聲。周奉冷笑,“以前在濟州家裡,這般不很尋常,你貞良姊姊都受得,你有何受不得?”他一提貞良,靈眉眼淚都流出來了,刷白著臉兒,周奉看她哭,涼涼道,“又哭甚麼!”靈眉顫顫的,“你做什麼,樁樁句句都往人心裡頭刺……你還有臉提貞良姊姊……”想到他屋裡外頭的那些個姬妾,仰臉恨問,“你既有賢妻美妾,做什麼又來招惹我!”周奉笑,眼睛閃著,下作樣讓人恨的牙癢,“爺就招你了,就招的你!招的妹妹,不也是回回在我底下浪著求饒,嗯?”他愈說愈輕,最後幾個字,貼著小嬌娘耳朵,一個一個全鑽進去,葉靈眉半晌不得做聲兒,臉兒灰灰白白,那周奉得了意,笑的風流。半晌,那小娘子掐著手掌心兒,木木的,“你我已這樣,我也無法,只你想我像那她們那樣服侍你,這輩子都不能!”說罷也不看他,掩嘴哭著疾步出去,剩下那廝一臉風流全凍在臉上。周奉出得內門,四兒一看他那張臉頭就往回縮縮。周奉一眼瞥到他蹩那兒,喝道,“什麼樣子!杵頭巴腦的,誰給你氣受了不曾?”四兒忙湊上來,主僕二人走了一會,聽他氣緩了些,方奓著膽兒嘆道,“要說爺的兩位奶奶,一個也忒省事了,一個也忒不省事兒了些,哎!”周奉斥他,“混說什麼。”四兒又道,“爺,周成回來了,正前廳等著您吶。”周成見到周奉,忙行個禮兒,周奉一面免他禮,一面坐下,“平江府那邊怎麼說?”“是,”周成奉命去平江、桐裡辦差,不為別的,正為官府發還財產一事,忙上前回,“二爺,平江、桐裡兩地,大部餘民都已趕去官府登記,官府先造了冊兒,預備按人核實後酌情發還。”周奉嗯了一聲,又問,“那杜景陽也去登記了?”周成望望他臉色,“正是。”周奉鼻中輕哼,“他杜景陽什麼東西,也不是杜家的嫡親,他憑什麼去登記,難道官府就不管?”周成見他不善,忙笑回道,“二爺不知,雖說那杜景陽不是杜家的嫡子,只是親侄,只因杜家並無旁人,除非……除非咱們家奶奶出來,否則官府一準也要撥一些土地與他的。”見他不回,又笑道,“還有就是,官府已下了截止日期,就在這月二十,您看……”周奉一掐指,“今兒初八,”周成接回,“是,若奶奶再不去登,怕是不僅平江,桐裡的土地也埋沒了的。”周奉點點頭,“知道了,你且回吧。後幾日鋪子裡,還需好生照應著。”話說自那日起,周奉一連幾日都不回家,螺兒悄悄使人問四兒,說是他外間看上了一個唱戲的小伶,才十五歲,日日泡她那兒呢。螺兒素日裡也慣了的,聽說了去處便放下心,只偶爾感懷,只是望那新奶奶,這幾日天天沒精打采魂不守舍的,遂暗想,那一位原先看樣是不願意,只是時日長了下來,二爺又是那樣的人才,那樣的手段,不由不伏,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