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大宅院兒,被水衝卷個精光,餘下的殘垣斷瓦,現還孤零零的荒在那裡。周成過來指給周奉看,“這就是葉家了。”周奉一望,也覺淒涼,勒馬問道,“妹妹要否下來看看?”裡頭靈眉哪還禁的住,早淚流滿面。待扶將她出來,只見那:望故鄉,碎心腸,生與死,兩茫茫。小嬌娘神魂俱傾,碎步凌亂,跌跌撞撞撲上前,扶在一截斷壁上跪倒在地,珠淚滾滾——“爹爹呀!”這一哭,便傾其所有,什麼都再也止殺不住。世間還有何事,比生死隔人更加無望,世間還有何人,比父母疼愛更加深長,然這一切,在瞬間全都沒有了,變一個乾乾淨淨。葉靈眉邊哭邊想,老天啊,若說你不顧惜我,怎就給我這樣的家庭,這樣的父母,這樣的兄長;可若說你顧惜我,卻怎又一息剝奪,留一個浮萍似的身魂任人擺弄。這邊廂周奉見她哭的不像,過來安慰,靈眉指甲嵌進碎瓦礫中,摳出血來,說何也不聽。好容易將她扶起,邊上早三兩兩的聚了幾人,正是葉家舊鄰,當日逃出命的,一婆子端詳半日,猛問道,“這可是葉家的小姐麼?”靈眉乍聽鄉音,恍恍回頭,那婆子又看,“可不正是!天爺啊,早聽說葉家還遺了一人,我還不信,沒想到正是!”說著呼喚旁邊人來看。靈眉卻不識她,正自疑惑,周奉不耐煩與這些人交纏,擁著她就要走,那婆子睞到他,“這位爺爺是何人?”周奉不理,將靈眉送回轎內,上馬前行,那婆子幾人尚身後張望,不停指點。當晚宿在平江縣丞安排的驛館。那葉靈眉經此一場,染上時症,些些咳嗽。周奉見不得她一點虧恙,但窮鄉僻壤,哪裡去尋好的醫人。好不容易四兒領來一個郎中,周奉一看就不是靈光的,又嫌人髒,也不著看便打發出去。進到屋裡,又嫌地方簡陋,靈眉兒歪在榻上,不時咳嗽,周奉過來坐下連嘆,“早知這樣,便不帶你走這一遭兒了。”又道,“咱們明兒便回去。”靈眉此刻髮髻偏垂,眼兒腫的核桃一般,忽一時胃裡頭翻江倒海的,周奉忙扶她,小嬌娘探出床外,嘔了些清水,時間不及,周奉拿自己衣袖接了,剪雲剪月兩個忙過來幫他二人清理。待收拾停當,丫頭們均出去,只餘他二人,周奉細細瞧她,遲遲疑疑,“莫不是,妹妹已懷了我的孩兒?”靈眉本木木怔怔的,聽到這話,先不言語,忽一時淚珠子滾缸兒一般,周奉見狀,忙將她摟過,“別哭,別哭,”不停摩挲肩頭,嘆道,“你這樣哭,便把我心腸都碾碎了。”靈眉也不答話,只這樣默默流淚,心道,你只說把你的心腸碾碎,可為甚麼從不管我的心腸?你又為甚麼要帶我來這裡,如今這樣的苟且混著,若地下的父母知曉了,該何等的心碎。想及爹孃,更禁不住,閉上眼睛,哭的氣若游絲。“我愛著妹妹。”停頓半晌,那周奉忽然道。靈眉只不理,仍閉著眼睛。周奉說了這句,卻忽然不知如何再說下去,這句話不明不白的就這樣冒出來,實在他也有些沒料到,只是見著她這樣傷心,自自然然的就出來了。說出來以後,對方並未有半絲兒反應,頓在那裡,真有些尷尬。見那孃兒還只是哭,周奉又心疼,又有些惱,靈眉卻睜眼了,冷冷看他,“不過是為著你的私慾,你愛著我,你都做了什麼?”壞我姐妹,拆我姻緣……閉上眼,這些都不願再說了。周奉哪裡不知曉她想說什麼,饒他皮臉再厚,也著實狼狽。“我知道我非妹妹良配,”停頓一刻,“既不能陪你烹茶彈琴,也不會和你風花雪月,吟詩弄句,”說到這兒,聲音悶悶。靈眉聽他說起烹茶,倒又睜開眼。“但略通俗務,至少可保我二人衣食無虞。”靈眉抬眼,“那貞良姊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