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自身,衣飾俱在,頭上釵環也都沒有下,這才稍稍放下心來。禁不住咬住袖兒,呆呆怔怔,“看來他是知道我的底細,不然怎能將我放在這裡,可見是應了那y婦了。”這樣一想,眼淚大涌,生出許多灰懶之意。忽聽“仍兒”一聲琴響,靈眉一悚,原這屋裡還是有人的,當下抓住帳子也不敢揭開,把啜泣聲都捂在口內,外面淅淅瀝瀝那琴聲卻奏了起來。琴音平和舒緩,葉靈眉陷入思緒中,悵然醒來,驚覺滿地無聲。紗帳於此時從外間被人掀開,抬頭之際,鶴來翩翩立於身前,清雅若仙。從鶴來之角度,眼前女子抱膝坐在一團錦繡之中,臉孔和眼睛均是溼漉漉的,不知為何,或是那第一眼印象太過深刻,日後靈眉之於他的印象總是一團嬌糯濡溼,帶著澀澀的酸和清甜,像人生裡飲下的第一口青梅酒。他兩個對望一時,各自心腸,靈眉先掌不住,別過臉,“你想做甚麼?若是你以為我……怎樣,那就大錯特錯了。”她說這話時自憋著一股氣,然聲色嬌嫩,又哽哽咽咽,是以全無聲勢。鶴來半天不語,靈眉轉過,卻見他伸了一手來,她臉兒一紅,小手籠在袖內輕搭之上,鶴來扶她下了床。輔一起身,迎面即睹見一物,那小娘子“咦”的一聲,站定在那裡。只見斜對著床樹立一卷畫軸,畫卷展開,上是一宮裝女子月下剪梅的形象,除去身上衣衫和畫中情景不說,那女子面容竟然越看越覺肖似自己,其實畫中人形容經由畫筆不過聊聊幾下,無奈存了懷疑,竟越看越疑,越疑越像。重新又慌亂起來,緊捏著袖兒不知怎生好,鶴來細細察她,此時方道,“這是我為姊姊所畫,不知像否?”此言一出,小娘兒兩腮羞得通紅,豔比海棠。鶴來鬆開她手,慢慢踱到畫前,凝視那畫中人,眼裡柔情千重萬種,半對她說半自嘆道,“可不是很像!”拿手虛撫了那畫一下子,轉過來,笑得清明,“我拿姊姊當仙人一般,又怎會輕言褻瀆。”定定地看過來。靈眉頭回經男子當面表白,登時慌得不知如何是好。須知她雖經過人事,但以往和景陽,雖說是兩意相投,然她都是隱在深閨,均由丫鬟傳遞書信訊息兒,竊知情意而已;至於周奉,對她更是沒有正常男子的面相,巧取豪奪,前作君子,後為惡狼。於她本人,既不是貞良那樣冷靜理智的性格,又全沒有紅苕風月場裡的應對從容,因此竟只能不尷不尬,盡等著被男人欺負的份兒了。當下只待著臉兒裝作沒有聽見,越過他往外走去。鶴來見她那怯場樣子,心中暗嘲,嘴上卻跟上喚道,“姊姊……”靈眉惱了,停住腳冷冷道,“休要再說。你若無邪,又怎會方才將我迷倒!”那鶴來倒不否認,上前攀住她袖子,笑道,“還不是皆因我愛慕姊姊。”“你別要再說了!”靈眉猛抽過衣袖,跺跺腳,“我不認識你,方才也說了,我雖……你若以為便可對我怎樣,那便是大錯特錯了!”這已是她能說出最厲害言語,憋著一氣兒說完,攬住衣袖急匆匆推門而去。鶴來亦不攔她,眼見她莫如說逃走,緩緩從地上拾起方才掙拽間掉下的一朵珠花,端詳片刻,將它籠到袖中。話說那周奉在通州盤旋半月,回到金陵。先喚剪雲到外書房回話,諸事回畢,那丫頭掏出一封信來遞上去,“這是前兒濟州府裡捎來的信件,請二爺過目。”周奉接過信,上面是貞良的筆跡,便問,“夫人見到這信了?”剪雲搖頭,“並不曾。”“哦?”她猶豫了一下,回道,“二爺臨走時,並沒有吩咐說濟州家裡的信可以先交給夫人。”“唔,”周奉抬眼看她一眼,甚是滿意,“這事你做的很好。但夫人那裡定要盡心服侍的,知道麼?”剪雲屈膝應是,“夫人是奴婢的主子,奴婢定將盡心盡力。”周奉嗯了一聲,打發她下去。四兒進屋,周奉正捏著信角,嘴角含笑,四兒好奇,“家裡來信了?是不是老爺叫咱們回去?”周奉笑將信紙折起,“沒什麼,正好想到一處去了。”說罷起身出去,留下四兒站在屋裡摸不著頭腦,什麼事體、跟誰想到一處去了?周奉一進院子,正望見靈眉在廊下逗架上的畫眉玩,他心中大樂,笑嘻嘻過來,靈眉一眼也望見他,臉色變了三變,丟下鳥,摔簾子進去了。他跟著進屋,剪月遞上茶來,周奉擺擺手,往裡屋一探,並無有人,剪月指指西邊偏房,他踱過去,靈眉正立在架前挑書,也看不見他,自顧自選了一本,坐到榻上。周奉笑吟吟走到椅邊,撣一撣袍子翹腿坐下,看著她笑道,“還惱我呢。”靈眉緊不理他,一會兒也挺沒趣的,周奉便又湊到榻邊,他站過去,她便轉過身,他坐下,她便縮起腳蜷在靠背上。周奉撫上其背,小嬌人輕輕僵硬一下,他渾若不覺,問道,“我給你帶的東西,喜歡麼?”靈眉還不吱聲,只留一個後背給他。那周奉見她,穿了一件淺紫的無袖短褙,白色紗裙,倚在湖水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