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覺察自己身上還披著男子的外衣,好在錦兒也是在朦朧中,亦見慣了她這般每晚垂淚,翻個身,面朝牆壁又睡去了,口中囈道,“嫂子快些睡吧。”靈眉按下心跳,也不敢馬上大動,待聽得稍久後她鼾聲又起,方悄悄站起身。先褪去外袍,再看裡面裙衫,不由得暗暗叫苦。原是剛才與那兩個小賊人撕扯之中,自己右手半幅袖子已被從肩膀處扯落大半,領口也有多處撕裂。這周府的僕傭,吃穿用度,莫不有份例安排,像她這樣的下等僕婦,上鮮有主人家打賞、下不得門路撈錢,因此全得依仗了份例過活。靈眉這才剛剛進府,不過分得兩套衣衫,現下就毀去一套,可怎生是好。當下也無有時間再去傷心,只得除去自己裙衫,把外袍重新披上,所喜今夜月光甚好,照得窗臺子雪白光亮,靈眉就著月光,將衣衫拿起縫補。只是月光雖好,針線卻細,只一時便雙眼刺痛,饒是睜大了一雙妙目小心辨認,仍是一個不留意將食指刺破,痛得她猛吸一口,呼痛都不敢,只怕驚醒了熟睡的錦兒。生把那呼聲掐在嗓眼,內裡熱浪一陣陣衝到頭額眼眶,只是眶內乾澀,現下連淚也無了。靈眉聽得身後錦兒又在翻身,忙重捏起針,匆匆將下剩的縫補好。做完活才發覺自己一直貼身披著那陌生男子的外袍,裡間只有一件貼肉兜兒。饒是這樣一個人在黑夜裡,靈眉仍是大窘,忙慌將袍子扯下,一時雙頰肩膊後背都如火燒一般,拿著那衣袍,卻不知要把它放藏到哪裡,她急羞交加,差點又落下淚來。第二日周奉早起,貞良服侍了穿衣用膳,送他出房門。周奉剛出院子,一個丫鬟悄悄蹩上來,屈膝行禮,喚了聲,“二爺。”周奉瞧這丫鬟眼生,嗯了一聲並不停步,誰知這丫鬟又上前一步悄聲道,“昨晚上二爺回的早,二奶奶和姐姐們都不在,是我服侍的二爺安歇。”說罷抬起眼兒,直看向他。周奉見她著實膽大,稍緩下步子漫不經意道,“哦?難不成我對你做了什麼?”他睨過來,面上似笑非笑,丹鳳眼挑入人心,那丫鬟膽大也不免赧然,忙搖頭乍著膽子回道,“二爺昨晚上醉著回來,外袍都不知拉哪兒了——姐姐們問時,卻是我給掩下了。”周奉又看了她一眼,這丫鬟本就有幾分姿色,此時紅頭脹腦的倒也可愛,遂輕輕一笑,也不言話,徑直而去。留下那丫頭站在原地,也不知他是何意思,心內慌跳。周奉出了自家內院大門,四兒五兒兩個早跪在門旁,見他來了,眼巴巴抬頭望他。周奉板著臉,眼見自己素日裡所騎的黑馬雄風早待在一邊,身上毛髮蹭亮,顯見是剛刷洗過的,馬鞍子轡繩也齊整光亮,連那腳蹬子在日頭下都被擦得閃閃發光。他哼了一聲,上得馬,向他二人說道,“起來吧。”四兒五兒連忙爬起,兩人見他面上無情,均不敢言語,拱肩縮背束手跟在馬後頭,隨他查鋪去了。直到晚間,周奉方提起昨晚之事。時下只四兒一人隨在他旁,聽他提及,忙又跪下打臉。周奉由得他做作兩下,便問及女子來歷,四兒忙回了。周奉一聽,小嬌娘原就是他從金陵帶來,不由微訝,而後嘴角牽過笑意。四兒半日不聽他發話,抬頭看去,主子爺面上神情若有所思,嘴角還隱有笑意,四兒眼珠子一轉,明白了。心話也是,那小寡婦生的那樣嬌娜美貌,別說是周府,整個濟州城、連著自己個兒去過的金陵府、登州府、潞城……都沒有那樣的。自家這風流二爺不見也就罷了,見到了,豈能不動心思?只是並不敢多嘴,雙手垂下放在身前繼續恭立,過了一會聽周奉嚴聲道,“你兩個玩可以,不過記住兩條,一是要兩相情願才好,不得強與了對方,二則從今往後,甭給我在自家院子裡做鬼,可聽到了?”四兒忙跪倒在地,叩首稱是,口中喏喏。話說周奉雖留意到了靈眉,但他素不是那急色的,且對方不過是自己府中一個小小繡娘,就如那碗裡的肉、枕邊的錢,心道只須他略略使上一點手段便可入囊,因此也並不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