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留在金陵府的周成遣人送來急信,話道上回在金陵因買米舍粥,他們只採買了一半數量的金箔,現下那鍛金箔的宋家非欲將下剩的一半也賣與他們,並道此乃兩家原先說好的數量,周奉不得擅自毀約減半。周成拿不定主意,那宋家逼迫得又緊,是以寫信來請示。周奉接到信,見應了自己原先所想,遂回通道:大河發水,聖上聖明,必推節儉,且會首做表率,如此必使得宮中連同京內的宮廷、廟宇、宅邸等修建一律延緩。那金箔泰半要作此用途,遭此變故,緊俏之物變做滯銷,此乃宋家為何先前倚貨要價、現下變相強賣之故也。遂令周成把握好時機,也不消急,也不消推,慢慢與他家陰磨殺價,磨到最低價再進不遲。處理好正事,下午回到家中,不成想這麼快又遇到那小嬌娘。應門的是貞良屋裡貼身服侍的一個丫鬟,名喚碧煙,原是成親時太太王氏從自己屋裡指給他的,也是他一個通房大丫頭。碧煙服侍他更衣,周奉換上了家居寬鬆斜襟廣袖大袍,又洗了面、飲下酸梅涼湯,只覺通體暢快,問碧煙道,“你們奶奶呢?”碧煙正與他束帶,聽得他問,抬頭嗔他一眼,“你兩個在一起時也不見你怎生多抬舉她,見不到又問。”說著仍低頭與他整理束帶。一句話說的周奉眉花眼笑,捏住她粉腮笑道,“好丫頭,我不過一句話,盡知道吃爺們的醋。”說著另一手也攬住她腰,往上滑去。碧煙卻扭來扭去的不讓他摸,一邊冷笑,“吃醋,我算什麼玩意子,還能吃爺的醋,未曾見你昨晚上回來,袍子都不知道拉哪兒了,又有那下房的小野娼婦,打量我們好糊弄,還上趕著與爺掰謊呢。”周奉鬆了她,淡笑道,“都是我慣的你,”一邊往外走去。碧煙見他全不當回事,心內氣苦,還想說,卻還有甚好說的,只得忍淚道,“奶奶在正房與人說話呢!”見他頭也不回走了,一屁股坐到涼榻上,將他剛擦了面的巾子摔到榻上。周奉走到正房門口,見自家娘子賀氏坐在椅上,下面一僕婦模樣的女子站立說話。周奉眼毒,只一眼便見那女子背影窈窕眼熟,心內漏跳半拍,走近兩步,果聽貞良溫和問那女子道,“你也是桐里人,卻不知原先住在哪裡,家中幾何?”一個小丫頭喚道,“二爺來了。”貞良連忙站起,抬頭看到他,迎上來驚喜道,“二爺今日回來的早。”一邊又吩咐丫頭理座倒茶。周奉坐定,貞良牽過靈眉,“這杜家娘子亦是平江桐里人,卻與我一個鎮子裡出來的,聽花嫂子說她做得一手好繡活,妾身便找她過來說說話兒。”靈眉亦跪下拜倒,“奴婢謝過二爺救命之恩。”周奉以為她說的是那晚之事,正疑她怎會將險被□之事與貞良說了,卻見她只拘謹跪著,頭兒也不抬,遂才知她謝的是金陵之事。當下與貞良道,“你兩個說話,莫用管我。”說著拿起几上一本書來翻看。貞良喚靈眉起身,細細又問了幾句。誰知那靈眉內裡心想,從平江去金陵一路上打聽,人人都道我家中人口家財俱已被水捲走,婆家雖不知怎樣,橫豎也是不想再回去的,我如今流落為奴,又何苦再提前塵,白白辱沒了爹爹姓名,因此答話時便隱去原本,只說自己原是葉家一個管家的女兒,跟著爹孃學過一點針繡之事。貞良聽她答話有度,句句如實,與她自己的身份舉止倒也符合,遂去了心頭疑雲,心說恐真不是如自己原先所想之恩人小姐。因此她二人一個故意隱意試探,一個故意隱意欺瞞,卻把那真相失與交臂了。周奉這邊手翻著書,眼睛卻不時瞄向靈眉。眼見她只低垂著頭輕喁回話,一點也沒有認出自己的意思,心內又生不悅,把手中書頁翻得嘩嘩的。再一抬頭,貞良與那小娘齊齊看向自己,周奉皺眉,還是靈眉先反映過來,對貞良福身道,“二奶奶,趙嫂子那裡還有活計等我回去。”貞良也以為周奉不耐,點點頭,卻道,“我已著人與趙嫂子說了,你今天便住在這裡,剛才說的那件繡活卻要偏勞你了。”說著吩咐一個小丫頭雲兒帶她去西廂房傭人住處。靈眉又與周奉略施一禮,隨雲兒下去不提。7禍事 自那日起,貞良不時便喚靈眉去與她做活,一來她活計做的著實精緻,二來畢竟是同一個鎮子出來的,雖然以前素未謀面,但家鄉人遭此大難,孤苦伶仃漂泊到這裡,貞良於心深處,總想盡力相扶。這日下午與大房、三房一同陪王氏抹牌,輪著王氏出牌,但半日沒有動靜,她身邊的丫鬟琳琅扯扯郝氏衣袖,郝氏抬頭往上一看,王氏歪到一邊,眼睛迷離,明顯是睏倦了。郝氏轉過笑問貞良,“聽說你常使那繡娘杜嫂子到你房中做活,她也是你家鄉桐里人?”貞良一時不明其意,王氏倒醒了,扔了張牌撂到桌上,“東風!”一邊問她妯娌二人,“什麼杜嫂子,什麼桐里人?”郝氏笑對婆母道,“無甚,媳婦聽說那杜家的做得一手好繡活,這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