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峰間幾不可見地抽動了幾下,毅然離開。雨過天晴,一道橙色的彩虹掛在澄藍的天際,在巍峨壯闊的宮殿簷角上,顯得尤為絢麗。初初與李醫娘結伴而行,欣賞雨後彩虹的美景,一些宮娥從身邊經過,亦指指點點地向著天上,笑語中有年輕女子們輕快的歡喜。“不知道那天上是否有宮闕,是不是比這裡還華美些。”“天上人間,宮闈裡大概都是這麼回事吧。”初初道,抬首眯眼看著天邊的彩虹。婚事已定,不日就將出宮,這一生當無他求,此間的愛恨情仇,就盡留在這大元宮吧。“盛姑娘,明光殿許美人請您過去一見。”一個小宮女追上她們。許知萱?初初微微訝異,和李醫娘互看一眼。來到明光殿,宮娥們將初初引至會客的一處小亭。許知萱候在那裡,見她來了,站起身道,“冒昧地邀你來相見,請坐。”二人一同坐到亭闌處鋪好的玉色團錦墊上。許美人穿一身杏黃色短襦,胭脂純色長裙,臂挽輕紗,顯得樸素而不失少女的活力,初初則是梨花白小立領窄長裙,草綠色的披帛亦挽成流蘇繞在手上。兩個都只當十五六歲韶齡,卻皆有不屬於這個年齡的沉靜質氣,只不過一個靜美如玉,另一個則是靜中帶有瑰霞般的流光,宜動亦靜,宜嗔宜喜。“聽說盛姑娘棋下的不錯,我們兩人下一盤棋吧。”許知萱一壁說,一壁命宮人們將棋枰擺上。半晌,初初道,“美人棋藝高湛,初初自愧弗如。”許知萱道,“盛姑娘師承太后殿下,是知萱多承讓了。”初初看向她,“不知美人今日相喚,有何事指教?”許美人道,“你我相識一場,也算有緣,聽聞你即將出嫁,這一幅棋子是我素日裡常用的,若盛姑娘不嫌棄,便予你做添妝之禮。”初初心中有些訝異,不過還是坐直身子,“美人所賜,初初這裡謝過。”是夜,皇帝駕臨明光殿,見換了一副新棋,問到此事。許美人跪下道,“臣妾與盛姑娘也曾以姐妹相稱,況也不是什麼貴重之物。”皇帝沉默半晌,方道,“你道是個念舊情的。”許美人自服侍他安歇不提。婚期定在九月十一日。雖然最終認下了婚事,鍾老夫人卻咽不下這口氣,她一生驕傲好強,沈家不比淮西王賀家、褫國公周家、吳國公任家,雖然都是開國功臣,賀、周、任這些都是前齊的世家貴族,沈薄卻原本是太宗的侍衛,莊稼漢泥腿子出身,因此他們比任何人都更忠心、更勇敢、更努力,頭頂上這一頂伯爵的爵位,是兩口子一刀一槍結結實實地幹出來的。丈夫去世的早,兩個兒子是鍾氏的驕傲,不僅自幼教導他們要忠君愛國、力爭上游,更發誓要給他們各尋一門好親事。大兒子沈恭很平順,先襲了爵,又憑著其穩重精細將將三十歲就擔任了神機營的監軍,夫人張氏是前齊遺老張耀山之女,其子張先山現任弘文館編修,一家子清貴。二兒子沈驥——咳,咳,一想到這裡,鍾老夫人不禁想起自己的侄女兒青璃,眼神黯了下來。可是即便犧牲了青璃,沒想到最終卻娶進了這麼樣的一個人來,鍾氏又恨又悔,在榻上翻來覆去根本睡不安寧。在榻下三雲上躺著的金戈警醒了,聽到老夫人問,“什麼時辰了?”金戈掌燈看一眼漏刻,“老夫人,寅時二刻了(快凌晨四點)。”新夫人今日就要進門,老夫人不願意過問此事,將事情全部甩給大夫人張氏,現下,定是她心情最不好的時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