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渠王拔刀出鞘,刀尖直指羋月咽喉。羋月神情平靜,看著他悽然一笑。羋月的神情沒有變,義渠王的手卻有些顫抖。半晌,他忽然收刀,搖了搖頭道:“我不會傷你的。”說完,便提刀轉身疾走出去。羋月張嘴,失聲叫道:“阿驪,不要——”不要出去,不要走,不要離開我,不要讓悲劇發生。可是,義渠王不會因為她的呼叫,而停下他的腳步。他是草原上的雄鷹,註定不會為任何人的呼喊而改變方向,停下腳步。義渠王的手觸到了門環,他的腳步頓了一頓,外面的喧鬧聲,不知何時忽然停了下來,只餘一片死寂。義渠王冷笑一聲,用力開啟殿門,陽光射入殿中。無數箭矢亦同時射人,義渠王站在殿門,以刀擋格飛箭,卻擋不住如雨的利箭,身體頓時成了箭靶。羋月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眼睜睜看著義渠王身中數箭,渾身鮮血如泉噴出,終於忍不住厲喝道:“住手,住手……”她衝到門口,看著義渠王中箭倒下,跌在她的懷中。弩箭的射擊頓時停下,有一兩支收手不及,亦射到羋月身上,卻又跌落在地。羋月抱住義渠王嘶聲叫道:“阿驪,阿驪——”義渠王微微一笑:“你果然穿了軟甲。”羋月眼淚奪眶而出,一滴滴落在義渠王的臉上,哽咽道:“你可以回來抓我為人質,你為什麼要硬闖?”義渠王笑道:“我怎麼會抓女人做人質?更何況,還是我的女人。”羋月嘶聲道:“為什麼,既然你寧可死都不願意傷我,為什麼不能夠為我退讓?”義渠王凝視著她:“我可以為你而死,卻不能只為你而活。”他的笑容凝結在臉上,生命卻已經停止。羋月崩潰地伏在義渠王的身上痛哭:“阿驪——”圍在外面的眾武士俱停下了手,低下了頭,不敢再發一言。白起心中暗歎一聲,悄悄地走了出去,其餘將士也跟著他如潮水般退了出去。魏冉卻站在那裡不動。甘泉官外,咸陽城外,甚至更遠處,激戰未息,此時此刻,只有義渠王的屍體才能夠平息這激戰,死更少的人。而此時,原來那個應該運籌帷幄、發號施令的人已經崩潰,伏在門內痛哭。她緊緊抱著義渠王的屍體,誰也不敢上前。魏冉閉了閉眼,一步步走到羋月面前,跪下輕喚:“太后!”羋月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魏冉道:“阿姊,大局為重,得罪了!”魏冉上前,掰開羋月的手,從羋月懷中抱過義渠王的屍身。羋月表情茫然,似乎想要抓住什麼,卻只抓到了義渠王腰間玉佩的絲絛,玉佩落地,碎為兩半。羋月坐在血泊中,一動不動。魏冉抱起屍體,走了出去。整個大殿內,只剩下羋月一個人,坐在血泊之中,手執著半塊玉佩,似已完全崩潰。 人獨行庸芮正與義渠兵激鬥,見魏冉率人舉著義渠王的屍體出來,令義渠頓時潰不成軍。庸芮心頭一跳,立刻提劍轉身向甘泉殿跑去。他跑過前殿,便見薜荔等人守在後殿儀門外,滿臉惶恐,卻是一動不動。庸芮一驚,問道:“太后呢?”薜荔一臉憂色,朝他擺擺手,低聲道:“方才義渠君死了,太后她、她的樣子十分不好,奴婢等不敢進去打擾她。庸大夫,您看怎麼辦?”庸芮急道:“我進去看看!”薜荔大驚:“庸大夫,不可……”庸芮將手中劍交與薜荔,道:“太后要怪罪,就怪罪於我吧!”他推開薜荔的手,走了進去。庸芮走過天井,推開半掩著的後殿門,見羋月仍坐在血泊之中,一動不動。她似乎沒有聽到推門的聲音,也沒感覺到室內多了一人。庸芮疾步上前,扶起羋月,輕聲喚道:“太后,太后——”羋月卻似什麼也沒看到,什麼也沒聽到,她坐在地上,已經很久,寒意浸透了她的身子,她依舊毫無察覺。只有當她的身子偎依到一個溫暖的懷抱時,才本能地打了一個寒戰,神情卻猶自遊離,似已魂不附體,只喃喃道:“好冷——”庸芮一怔,脫下了外袍,披在羋月的身上,緊緊抱住了她,只覺得懷中的人脆弱得如同一片葉子,毫無溫度。羋月在他的懷中輕顫著,仍喃喃道:“好冷,這裡很冷——”庸芮心頭一痛,剎那間,積壓了多年的情感,卻似洪水決堤,再也無法抑制。這一刻,在他的眼中,她不再是太后,不再是君主,不再是那個叱吒天下的女人。她是他遠遠凝望、默默疼惜、心痛心牽的女人。他一把抱起羋月,抱著她輕輕地走過那寬闊而冰冷的殿堂,走入了盡是軟羅綺錦的內室,讓她躺到錦褥上,取了一床被子將她裹起來,點燃了銅爐中的火炭,重新回到席上,低聲問:“你現在還冷不冷?”羋月雙目仍然毫無焦點,不知看著何處,只喃喃道:“冷,很冷……”庸芮看著羋月,長嘆一聲,將羋月整個人抱入懷中,低聲道:“別怕,有我在,不會冷的……”夕陽斜照,羋月靜靜地伏在庸芮的懷中,錦被蓋在她的身上。內室不大,幾處銅爐生火,一會兒便暖了起來。庸芮緊緊地抱著羋月,他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