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雎道:“詩日:‘木實繁者披其枝,披其枝者傷其心,大其都者危其國,尊其臣者卑其國。’今秦國上至諸大夫到鄉吏,下至大王左右侍從,無不是太后或四貴之人。這朝堂之上,只有大王形單影隻,孤掌難鳴,臣恐大王萬世以後,據有秦國者,非贏氏子孫也!”贏稷一拳擊在几案上,咬牙道:“那當如何?”范雎道:“廢太后之政,禁於後宮,逐穰侯、華陽、涇陽、高陵於關外,則秦國能安,大王能安!”贏稷整個人跳了起來,顫聲道:“你、你說什麼?”范雎上前一步,聲音堅定:“廢太后,逐四貴,安社稷,繼秦祚!”贏稷指著門外,顫聲道:“你出去,出去!”范雎冰冷堅毅地看著贏稷,揖手退出,整個人如鋼鑄鐵澆一般肅穆而不可違拗。室內只餘贏稷一人,孤燈對映。贏稷捂著心口,整個人縮成一團。夜越發靜了,贏稷的身影縮得很小很小,隱隱傳來一聲如獸般呻吟的長號。范雎整個人身形僵硬,逃也似的疾步出了宮門,走上馬車。他踏上馬車的時候,競失足踏空了好幾次,而後才在馬伕的攙扶下撲進馬車內。范雎在車中命令道:“走,快走!”咸陽小巷,馬車疾馳而過。忽然車內傳出范雎顫抖的聲音:“停、停下!”馬車停下,范雎撲出馬車,扶住牆邊大吐起來。好一會兒,范雎才慢慢停止嘔吐。馬伕扶著他,為他撫胸平氣,不解地問:“張祿先生,您是吃壞了東西嗎?”范雎搖頭道:“不是。”馬伕道:“那為什麼吐成這樣?”范雎看著漆黑的夜空,回答:“恐懼!” 歸去來小雨淅淅瀝瀝地下著,天氣陰寒。這樣的天氣,容易讓人生病。羋月十餘天前偶感風寒,病勢自此纏綿不去。此時,文狸在章臺宮廊下煎著藥,內殿窗戶緊閉,空氣中瀰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感覺。羋月昏睡著。魏醜夫跪於她衾邊,為她掖好被子,擦拭額頭的汗珠,一面心神不定地聽著外面的雨聲。雨點打在簷上。咸陽大街上,行人變得稀少。一隊隊黑甲兵士跑過,行人紛紛走避。黑甲兵士疾行於秦官宮巷,控制一個個要害。咸陽官,贏稷高踞於上,看著魏冉:“穰侯年紀大了,寡人不敢再勞煩穰侯,欲以范雎為相,諸卿意下如何?”魏冉出列道:“臣效忠王事,不敢言老。”贏稷冷冷道:“穰侯,你的確已經老了,應該養老去了。穰侯、華陽君、涇陽君、高陵君長居咸陽,封地無人管轄,實為不刊。自今日起,各歸封地。你們這就收拾行裝,出關去吧。”羋戎、贏芾、贏悝大驚,一齊出列質問:“大王何出此言?”一陣兵戈之聲傳來,一隊隊黑甲武士衝上殿來,佔住各個方位。贏稷冰冷地目視下方群臣道:“諸卿以為如何?”范雎率先下拜道:“大王萬歲!”王稽等幾名心腹之臣也隨之下跪道:“大王萬歲!”贏稷看著庸芮等人:“庸大夫,你們還有何事要說?”庸芮顫聲問他:“大王,太后何在?”贏稷道:“太后年邁,當尊養內宮,寡人不敢再以外事相擾。”庸芮看了看左右,見其他臣子都已經低下了頭,再看到滿宮的武士,長嘆一聲。贏稷道:“寡人慾立安國君為太子,我贏氏江山,自此儲位得安,江山無憂,眾卿之意如何?”群臣交換了一下眼神,再看看眾武士,皆跪下山呼道:“大王萬歲!”庸芮終於也跪下道:“大王萬歲!”章臺宮內殿,羋月睜開眼睛,抬頭看了看周圍道:“什麼時侯了?”魏醜夫顫聲道:“太后,過了午時了。”遠處的喧鬧山呼之聲,隱隱傳來。羋月皺了皺眉頭,問道:“這是什麼聲音?”魏醜夫支吾著:“應該是外面校場練兵的聲音吧!”羋月道:“這時節練什麼兵?練兵的聲音怎麼會傳進這兒來?”魏醜夫道:“臣、臣也不知道!”羋月道:“扶我起來看看!”魏醜夫道:“太、太后,您病體未愈,這天下著雨呢?還是等過幾日吧!”羋月道:“扶我起來!”魏醜夫不敢違拗,只得扶羋月起來,薜荔拿著外衣為羋月穿上。薜荔和魏醜夫扶著羋月,慢慢走出內殿。廊下的文狸連忙上前行禮,神情有些驚惶:“太后,外面、外面……”魏醜夫驚恐:“慎言,不可驚擾了太后!”羋月問:“外頭怎麼了?”文狸低下頭道:“外面好像有些不對。”魏醜夫道:“太后,外面下著雨呢,您先回去歇息,待臣等去打探一二再來回稟於您。”羋月道:“不必了,只是下雨,又不是下刀子。走吧!”羋月往前走去。魏醜夫不敢硬擋,薜荔使個眼色,文狸連忙跑進側殿,取了華蓋出來,遮住羋月頭頂,一齊向外行去。章臺宮大門開啟,外面卻是一排排黑甲兵士,長戈對準了門內。羋月看著外面如臨大敵的兵士們,笑了。她推開攙扶著她的魏醜夫和薜荔,從薜荔手中接過柺杖,向外走去。黑甲軍官壯著膽子道:“太后有疾,請太后回宮靜養。”羋月微笑著,一步一頓,往前走去。持戈的兵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