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受了秦人的賄賂,遊說先王入秦,以至於先王被秦人扣押,讓秦人長驅直入。您又欺哄公子蘭和鄭袖夫人,讓他們以為秦人會助他們奪位,甚至不惜假傳令諭,為秦人一路開啟城門,以至於郢都被破。這些信裡還提到,您與秦人商議好,哄了大王投降,獻上楚國,秦人就會授你上爵,賜你封地……”靳尚已經癱坐在地,渾身冷汗說不出話來:“你你你……”黃歇沒有理他,轉向楚王橫道:“臣請大王下旨,將賣國通敵的靳尚當殿處死!”楚王橫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靳尚忽然蹦了起來,尖叫道:“黃歇你竟敢要挾大王,來人,來人,將帶劍擅闖朝堂的黃歇——”他才一張口,黃歇忽然拔劍,一劍刺中他心窩。靳尚撲倒在地,斷斷續續地說完最後兩個字:“拿……下……”這才嚥氣。他的腦袋就倒在公子蘭的膝蓋邊,卻是雙目圓睜,死不瞑目,身上鮮血蜿蜒著流了一地。公子蘭看著面前的頭顱,短促地”啊”了一聲,雙手向後撐地,膝行退了幾步,嚇得顫抖不已。那鮮血沾染了他的膝蓋、手掌,一股腥惡之氣撲面而來,只覺得雙手黏滯,那血氣似要自他手掌滲入骨髓中去。黃歇收劍,吹了吹劍鋒上的血,冷冷地看著公子蘭道:“公子蘭身體欠佳,看來不適合再擔任令尹一職。大王,您說是嗎?”楚王橫看著羋蘭,恐懼中交織著興奮,顫抖著聲音道:“子蘭,你是不要向寡人請辭——”公子蘭已經渾身哆嗦,他雖然一向驕橫,但也不過是恃著楚王槐和鄭袖寵愛,若遇上事情,還有靳尚出謀劃策作助力。如今看到黃歇一來就押下鄭袖,殺了靳尚,早已經嚇得魂飛魄散,腦袋糊成一團,見黃歇朝著他一瞪眼,頓時嚇得險些尿了出來,只應得一聲:“是,是——”黃歇立刻拄劍跪下,對楚王橫道:“請大王下旨,有再敢與秦人言降者,殺無赦。”楚王橫一把抓住黃歇的臂膀,站了起來,亢奮道:“有再敢與秦人言降者,殺無赦!”庭院中所有的將士一齊跪下道:“大王英明!大王英明!”楚王橫看著眼前所有伏倒的頭顱,聽著山呼”大王英明”,因生性懦弱而長期以來備受鉗制的這個君王,此刻才終於有了身為一國之君的驕傲。群臣散去,內室中唯黃歇與楚王橫對坐。楚王橫身體前傾,緊張地問道:“子歇,寡人當如何處置子蘭?”黃歇神情冰冷:“大王仁厚,當恩養公子蘭,令其閉門讀書。”楚王橫怔了怔:“就‘閉門讀書’?那讀到什麼時候?”黃歇意味深長道:“做學問是一輩子的事情,公子蘭喜歡鑽研學問,就讓他閉門讀書一輩子吧。”楚王橫懂了,又問:“那鄭袖夫人呢……”黃歇微帶厭倦:“大王也說了,鄭袖不過是夫人而已,又不是王后。如今先王已去,她自當為先王素服戴孝。待先王入陵以後,再為先王終生守陵。”楚王橫頓時鬆了一口氣:“如此,大善。”看到黃歇會意的眼神,有些心慌地解釋著:“寡人知道應該處置他們……可寡人怕,怕別人說先王屍骨未寒就……後世之人未必知道他們之惡,人人都只會同情敗落之人……”黃歇輕嘆一聲,抬手阻止楚王橫再說下去,冷冷道:“大王,如果連今世都不得自主,哪裡還管得了後世?”楚王橫臉一紅,拱手道:“子歇說得是,寡人之前就是顧忌多……’黃歇看著眼前懦弱又好虛名的君王,想起郢都之滅,想起屈原投江,想起一路行來,所見的民生之哀,忽然覺得極度疲憊。他抬起手,已經不想再聽他繼續解釋下去:“大王生性仁厚,是臣下之福。臣明白,所以為惡的當是奸臣靳尚,鄭袖夫人和公子蘭不過是受了矇蔽,令夫人靜養、公子讀書便罷了。”楚王橫頓時放了心,看著黃歇充滿希望地問:“子歇,你來了,寡人就有了主心骨。你說,既不能降,又無力戰,如今這楚國應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