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渠王哈哈一笑:“要我不多一條傷痕,這可比登天還難。你放心,能夠在戰場上殺死我的人,還沒出世呢。”他說得豪邁,羋月卻不能放心,便叫薜荔取來一件黑色鐵甲,叮囑道:“這是我讓唐姑梁特別為你做的鐵甲,比你那皮甲強,不許再穿那件了,只許穿我這件,穿上這件戰甲,一般的刀箭就不容易傷到你。”說著,便親手為他穿上裡衣、外衣,再穿上戰甲,披掛完畢,義渠王回過頭,威風凜凜地站在羋月面前,笑道:“如何?”羋月看著義渠王,輕讚了一聲:“如天神下凡。”義渠王親了親羋月的鬢邊,低聲道:“等我回來。”說完,便走了出去。羋月看著義渠王走出去,複雜的眼神一直尾隨著他,久久不動。薜荔叫了一聲:“太后。”羋月回神,問道:“怎麼?”薜荔笑道:“太后必是捨不得義渠王離開。”羋月神情有些複雜.喃喃道:“是嗎,我捨不得他離開嗎?”薜荔掩口笑道:“太后這樣情致纏綿,以前只有在看公子歇和先王的時候,才會有這樣的眼光呢。太后,您對義渠王的感情,是真心的!”羋月有些迷惘:“是嗎?”她拿起義渠王留下的衣服,抱在懷中怔怔出神。室外,一葉飄然墜地。羋月站在咸陽城牆上,看義渠王帶著義渠騎兵,舉著旄尾向西而去,那是庸城的方向。她站在那兒,一直到所有人都走遠消失,才喃喃道:“阿驪,早去早回,一定要平安無事啊!”抬眼望去,只見夕陽如血,映照山河。緩緩走下城牆,就見魏冉迎面而來。羋月詫異,還未來得及問,魏冉已經興奮地叫道:“阿姊.楚國使者來了!”羋月體會出他話中的內容,驚喜萬分:“這麼說……是舅舅和子戎他們來了?”魏冉點頭:‘正是舅舅和……子戎哥哥他們都來了,他們剛到驛館,阿姊什麼時侯召見他們?”羋月白了他一眼,直接上了馬車:“召什麼見,我現在就去見他們。去驛館。”魏冉—拍額頭,連忙上了馬跟過去,叫道:“等等我。”太后車駕浩浩蕩蕩直至驛館門前,驛丞率著驛卒們站在驛館外,已經跪了一地。羋月不等內侍放好下馬車的凳子,就徑直跳了下去,一時站立不穩向後微傾。不等魏冉伸手去扶,她自己已站穩了,急問道:“人在哪兒?”驛丞結結巴巴地還在說:“參見太后……”羋月看也不看他,急匆匆走了進去,魏冉也緊跟著進去。一行人穿過中堂往內走,就見裡面一座小院中有兩個男人也急忙迎出,前面一個年約二十七八,精明能幹;後面一個四十餘歲,已是兩鬢微霜。兩邊相見,都站住了,彼此驚疑不定地看著對方,像是在猜測,又像不敢開口。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試著上前一步,欲問又止:“可是月……月公主……太后……”羋月眼淚已經奪眶而出,疾步上前叫道:“舅舅……子戎……”雖然分別十幾年,但向壽畢竟相貌已經定型,縱有改變,也相差不多,不過是被生活打磨得蒼老了、粗糙了。但羋戎當初還是個形貌未開的少年,此刻業已娶妻生子,唇上蓄起了鬍鬚,羋月驟見之下,簡直不敢相認。羋戎眼眶也紅了,哽咽著叫了一聲道:“阿姊……”羋月張開手撲向羋戎,哭道:“戎弟……”羋戎撲到羋月面前,跪倒在地,放聲大哭,羋月也跪下,姐弟倆抱頭痛哭。向壽亦是眼角一熱,他努力昂首,想剋制住,自己畢竟是長輩,如何能與他們抱頭痛哭?可是在他的心中,卻是萬般情緒翻騰,一時競不知如何開口。想到自己當年在楚國西市找到向氏時的情景,那時候他的姐姐是何等悽慘;想到那日他聞訊趕到草棚,看到向氏髮簪刺喉、渾身浴血的屍體,又是何等不甘。自羋月離楚入秦,他初時以為是與黃歇私奔,及至訊息傳來,黃歇身死,羋月入了秦宮,他當真是如被雷劈中,恨不得插翅飛到秦官,將羋月從宮中拽出來,教她絕對不要再走母親的老路。他日日壓著這樣的心事,又要想辦法幫助羋戎,處理步步驚心的危機,直面戰場上瞬息萬變的形勢。可是他與羋戎仍然想盡了辦法去打聽羋月的訊息,他聽到她獲寵於秦王,聽到她生下兒子,這些訊息不但不能解了他的憂慮,反而更讓他將姐姐向氏的命運和羋月的人生對照起來。他一日比一日憂慮,卻無法脫身。就算他去了秦國,又能怎麼辦,難道還能夠衝進秦王官把羋月連同秦王的孩子帶走嗎?君王之威,他一介草民,又能如何?再說,他更不放心羋戎,這孩子畢竟年紀還輕,他若是不在身邊,讓羋戎因為他的離開而受到傷害,他又如何對得起死去的姐姐?他只能選擇留在羋戎身邊。不知為何,他心中總有一種奇異的感覺,或許是從小所見到的羋月,所表現出來的無畏與勇氣,讓他不由自主地相信羋月比羋戎更有能力化解危機。當秦惠文王的死訊傳來時,他也得到了羋月母子被流放燕國的訊息。這時候他和羋戎正在戰場上,